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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瀲灩輕輕一笑,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只將面巾取下來,禮貌地報上名姓:「你可以喚我瀲灩。」

    長歌微微吃了一驚,看著面前這張臉,忍不住低吟出一句:

    「桃花林里好風光,嫵媚顏色與天長。」

    說完才想到面前的女子是什麼身份,名喚瀲灩,又同韓朔相識的,豈不是楚氏瀲灩?

    「妾身該死,無意冒犯貴妃娘娘!」長歌一張小臉瞬間白了,想起身跪下,卻發現車裡的地方不大,想跪下很是困難。

    「哎哎,別多禮。」瀲灩連忙按住她道:「出了宮,我便只是瀲灩而已,還未謝謝姑娘方才仗義出手,讓我省了好多銀子呢。」

    韓朔挑眉,轉頭看過來道:「既然如此,娘娘怎不謝臣方才替娘娘付了銀子?」

    瀲灩斜眼過去:「太傅有幫我付銀子?掌柜的可是一分銀子也沒收。」

    一百兩雪花銀,統統落到了長歌的口袋裡。

    長歌大方地笑了笑,道:「娘娘既然不拘禮,那妾身也就斗膽喚您瀲灩姑娘了。看著今日天氣不錯,兩位也是出來買東西的麼?」

    這話頭轉移得不太高明,瀲灩忍不住望了望?漆漆的馬車頂,嗯,天氣是不錯。

    「我與娘娘出來看看洛陽的景色,正巧碰上你罷了。」韓朔輕聲道:「你東西買完了麼?」

    長歌輕拍額頭,這才想起:「方才妾身就在想,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沒拿,現在想起來了。太傅,您的管家還在寶玉閣里待著哪!不然妾身就在這裡下了,回去將管家給撿回來?」

    韓朔給噎得一時沒回上話,管家都能給弄丟?

    瀲灩悶笑一聲。開口道:「不慌,韓府的官家機靈著呢,不至於走丟的。今日碰巧這樣有緣遇見了,不如長歌姑娘便同我們一路遊覽這洛陽風光吧。正好太傅太過沉悶,姑娘在。也好陪我說會兒話。」

    不知怎的,才見長歌一會兒,瀲灩卻覺得她很好相處。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韓朔這牛糞上,這般豁達活潑的女子,跟禽獸在一起呆久了。不知道會不會被影響。

    長歌小心翼翼地看了韓朔一眼,見後者沒什麼反應,也沒有不滿的神色,當即便應道:「能一路,便是妾身的榮幸。」

    她隱隱有一種感覺,總覺得韓太傅連日來的煩悶,跟面前這位貴妃娘娘有莫大的關係。雖然坊間經常有蜚語,說貴妃與太傅多有勾結。可是長歌心裡想,若是有勾結,太傅怎麼還那樣一副失意人的模樣?

    要她猜。鐵定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太傅苦戀貴妃,奈何貴妃已入深宮。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韓郎是路人。太傅於是便將這段感情埋葬在心裡,不敢提,不敢想。當壓抑不住的時候,便會來聽她彈琴。情所觸動處,有感而發,潸然淚下。

    這便合理解釋了韓太傅一直以來的行為。長歌覺得自己真的是很聰明,連這個都可以想到。不過可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猜到了什麼,不然太傅心狠手辣起來,很可能讓她帶著這個秘密下黃泉。

    「長歌姑娘家裡沒有別人了麼?」

    「妾身孤身一人,爹娘都已經去了。」

    「啊,抱歉。我不該這樣問。那,長歌。你喜歡吃包子麼?等會兒前頭轉角,有一家賣豆沙包的,很是好吃。」

    「真的麼?等會兒停下來買一個嘗嘗。」

    瀲灩越說越起勁,她平時在宮裡都沒個聊天的人,如今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就跟倒豆子似的開始聊起來。長歌也覺得這位貴妃娘娘沒有傳說中的那樣不可親近,幾句話聊下來,分明就是同她差不多的女子。

    「團雲的花紋最是難繡了,瀲灩你會麼?」

    「那個不難,改明兒我讓人給你個小樣,你照著繡,一會兒就能繡好。」

    兩人從女紅聊到胭脂,再從胭脂聊到吃食。很意外的,本來毫無關係的兩個人,竟然意外地投緣。

    韓朔一臉隱忍地聽著她們嘰嘰喳喳,心想以後放長歌出來還是選選日子吧,怎麼偏生就撞上了今天?兩個女人說起來沒完沒了的,他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說起歸宿,娘娘已經嫁了這天下最為尊貴的男人啊。」長歌道:「聽說後宮三千佳麗,只有你最為得寵。」

    話頭終於繞到了這上面。長歌眼角餘光瞥著,只見一直望著外面的韓太傅突然正了身子,似乎有些僵硬。

    瀲灩的臉色也變了變,不過韓朔背對著她,她便沒有什麼好怕的,低聲道:「女子嫁人,一輩子也就一次了。嫁得好不好,也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不敢說我有多幸福,只是在皇上身邊。還是能覺得安心的,他不會讓我防備,只會讓我覺得可靠。」

    韓朔沒回頭,長歌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著瀲灩道:「這樣聽起來也不錯。」

    瀲灩笑了笑。掃了韓朔一眼,道:「長歌姑娘的歸宿也不錯,韓太傅是我大晉的棟樑,家財萬貫,又很是專情。洛陽城裡盼著嫁給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呢。」

    韓朔輕嗤一聲回過頭來,道:「娘娘這樣夸臣,倒叫臣不好意思。若是良婿之選,臣也不至於到現在也未曾娶親了。」

    他不打算跟她解釋長歌的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她如今,怕是也不怎麼在乎了。

    「太傅難道就打算一直將長歌放在別院,不給名分麼?」瀲灩微微皺眉,心裡像有一包酸薑揉開了似的,有些酸又有些疼。她很不喜歡自己的反應,可是控制不住的,還是會有那麼一點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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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遇山賊攔路,入賊子困境

    名分?長歌聽得愣了愣。這語氣有那麼點兒不對勁,瀲灩是不是以為太傅贖她回去,是做暖床之用?可惜了,就算韓太傅當真給名分,估計也是個「韓府第一琴娘」。

    「臣給不給長歌名分,是臣的家事。」韓朔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靠著車廂似笑非笑地道:「這似乎輪不到娘娘來管。」

    瀲灩輕哼一聲,擺擺手道:「太傅此言差矣,同為女子,我為長歌討個公道,也不過分。」

    長歌趕緊插話:「娘娘不用為妾身操心,現在太傅對妾身已經是很好了。」

    瀲灩一頓,嘆息一聲。也是,她插手人家的日子未免顯得無禮。別人過得如何,她又不知道。說不定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韓朔是萬般溫柔,如同對待明媚那樣的呢。

    馬車裡安靜了一會兒,長歌有些坐立不安。風月場子裡滾久了,是很懂得看人臉色的,這會兒氣氛不對。她還是尋個藉口,早早離開為妙!

    「啊呀呀,妾身想起了,那頭還有東西要買呢。」長歌做恍然大悟狀,朝外頭喊了一聲「停車」。便對韓朔和瀲灩道:「二位繼續遊覽,妾身今日著實還有好多事情呢。若是改日瀲灩有空,來別院做客也未嘗不可。」

    瀲灩正在走神,聞言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長歌朝韓朔偷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下了馬車,揮手作別:「好走。」

    「嗯。」韓朔帶了些笑意,順帶囑咐一句:「早些回去,莫走失了。」

    「好。」長歌暗暗打了個寒戰,卻還是笑臉應下。

    馬車繼續往前走了。車裡沒有人再開口,只是與剛上車時不同,這會兒韓太傅心情好轉,瀲灩那頭倒是陰雲密布。

    她真討厭被他影響了心境,可是現在想著他還與其他女人纏綿,不知道背後又做些什麼,她就覺得噁心。小傻子到現在都沒碰過她,她完封之身就給了韓朔,雖然只能算是交易,但要她忍受與人共同分享,她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即便自古男子三妻四妾甚為平常,皇帝更是三宮六院妃嬪成群。但是她下意識地覺得韓朔不一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來的自信覺得他不一樣,如今也算是看清了。沒有不一樣的,天下男人都是如此。

    「娘娘在想什麼?」韓子狐輕聲問。

    瀲灩微微一笑,托著下頷道:「沒什麼。」

    韓太傅好奇地想了想,彎唇道:「讓臣猜一猜,莫非娘娘是在想臣?」

    瀲灩笑出了聲,鳳眼一挑,萬般風情地看著他道:「太傅可當真是。自信過了頭。」

    她就算是想他,也是該想是要怎麼弄死他才好。

    韓朔也不惱,掀開車簾看著前頭的路道:「要到城北了,這兒還有棵大槐樹呢,娘娘可還記得?」

    槐樹,紅繩,姻緣。曾經在這兒有過的回憶太多,瀲灩卻平靜地道:「不太記得了。」

    韓朔回頭看她。

    「有些東西總是會慢慢忘記的,哪怕當初你覺得是那般的刻骨銘心,此生難忘。」瀲灩轉頭。一眼也不看外面,淡淡地道:「世上當沒有天涯海角,海枯石爛也不過是幾百年的事。有些東西曾經沒留住,現在也挽不回來。太傅一貫不是喜歡回頭看的人,怎麼還會在意勞什子的槐樹?」

    現在也挽不回來麼?韓朔低笑,捏了捏腰間的荷包,那裡頭是他的紅繩,騙她說早就弄丟了的紅鸞繩。可惜了,他心裡都清楚兩人該是怎麼個結局,卻還是有些固執地不肯放手。

    「娘娘說得對,臣一貫不是喜歡回頭看的人。」他道:「只不過舊物總是讓人深思的,臣想問娘娘,娘娘此生,愛過幾人?」

    瀲灩一怔,被這句話問得心口脹痛。愛過幾人呢?她楚瀲灩花盡所有的心思,愛過的不只有那一個麼?而他現在,竟然坐在這裡問她,愛過幾人。

    嘲諷地笑了笑,她還是回答:「不管愛過幾人,現在我都後悔了。我寧願誰都沒有愛過,一個人的日子,才過得最是舒心。」

    感情就是一場賭局,她現在已經學聰明了,不會全部下注,也不會盲目跟壓。她要的是不輸,就不會再聽莊家的蠱惑。

    車夫突然勒馬,馬蹄高揚,駿馬長鳴,震得車內兩個人東倒西歪。韓朔眼眸一沉,下意識地將瀲灩拉過來護在胸前,自己無可避免地撞向後頭的車壁,沉悶的一聲響。

    「唔。」胸口被瀲灩撞疼了,韓朔皺著眉道:「娘娘的頭,實在是太硬了。」

    瀲灩好不容易扶著韓朔坐穩了,聞言瞪他一眼。立刻轉身掀車簾,出去問車夫:「發生了何事?」

    哪知,車夫被一支羽箭貫穿了喉嚨,睜著眼睛已經沒了氣息。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勒住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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