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撒嬌的語氣,帶著點兒孩子氣。瀲灩放軟了身子任由他抱著,輕輕拍了拍皇帝的後背:「又不是多大一場離別,臣妾過兩日便回去了。」

    司馬衷放開她,笑嘻嘻地道:「朕等你。」

    「好。」瀲灩心裡暖了暖。看著皇帝蹦蹦跳跳地離開了楚府,心道,至少世間還有這麼一個傻子,肯相信她依靠她。

    沉貴妃回楚府照顧楚將軍,後宮爭幸便又重新開始。新進宮的美人娘娘們都使勁兒往晉惠帝身邊湊,攔羊車。下春藥,什麼都做得出來。小傻子把自己關在沉香宮裡,下旨不見任何妃嬪,才讓這後宮平靜了一點兒。

    躺在瀲灩的床上,皇帝隨手摸了摸,竟在枕頭下面摸出一截紅繩來。

    他認得,這是瀲灩以前常戴在腳腕上的,現在也終於是取下來了。

    司馬衷笑了笑,擁著被子安寧地睡了過去。

    「爹爹,該吃藥了。」瀲灩換了尋常的衣裳,坐在楚嘯天的床邊給他餵藥。

    楚嘯天張嘴含了藥,那藥苦得瀲灩都不想聞。他卻眉頭也沒皺一下,慢慢咽下去,再含第二口。

    瀲灩很佩服自家爹爹,從小就是。能喝這麼苦的藥而面不改色,也是原因之一。

    「瀲灩,爹從小到大,有沒有騙過你?」楚將軍突然開口問。

    瀲灩一邊舀藥一邊搖頭:「不曾,爹爹自小便教導女兒,不能說謊。」

    楚嘯天垂著眸子點了點頭,然後問:「那你告訴爹爹,現在對韓朔,可還有多少情意?」

    手一頓,藥勺停在半空,卻絲毫沒灑。瀲灩認真地看著楚嘯天,搖頭道:「半分也不剩下了,昨日我還在那主院外頭,拿匕首扎進了他的肩膀。」

    這幾天朝堂是安靜了,楚嘯天不上朝。韓朔也不上朝。只有老好人趙太尉還會嘀嘀咕咕給皇上稟告一些事情。

    「如此便好。」楚將軍輕咳兩聲,捏著被子道:「韓朔與我楚家,也是勢不兩立。他傷我,你傷他,此後怕是更不能相容。爹就是怕你總是因情誤事,才多嘴兩句。瀲灩,此生此世,韓朔不是你的良人。他那心裡,怕是一直放不下明媚的吧。」

    瀲灩凝眉,放下藥碗問:「傷了您的,當真是韓朔麼?」

    楚嘯天沉了臉:「除了他還能有誰?韓朔門下的武士眾多,刺客蒙面而來,老夫不記得是誰,長何種模樣。可是他腰間繫著的腰帶是韓府裡頭的人常系的雙扣雲錦紋腰帶,老夫曾在虎威和謝戎身上見過,認得它。」

    儘管猜到可能是,但是聽自家爹爹親口說出來,瀲灩還是覺得心往下沉了沉。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韓朔是當真沒把她當回事,才會一直對她的親人下手。先是大哥,再是爹爹,真當她是這般好欺,半分不會還手麼?

    「瀲灩,爹爹覺得。你還是早做打算。新都那邊已經開始籌備,你最好想辦法拿到韓朔的令牌亦或是兵符。不然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想帶著皇帝一起逃出去,還是有些勉強。」

    「女兒明白。」瀲灩摸了摸藥碗,有些涼了:「女兒先將藥拿出去熱一熱,爹爹好生休息。」

    楚嘯天點頭,看著瀲灩單薄的身子慢慢晃出去,心下也有些不忍。

    他只剩這麼一個女兒了,卻不得不欺騙她呵。其實幾個孩子裡,他虧欠得最多的就是瀲灩,從最開始她與韓朔的婚事起,他這個當爹的。就欠了她啊。韓朔為什麼會退婚,只有他知道,卻從來沒有給瀲灩說過半句。

    興許等以後一切塵埃落定,他行將就木了,會把那些往事告訴她吧。

    而現在,瀲灩只能恨韓朔。不能多其他半分感情。

    白鷺被臨時加課了,改一下二三更的時間。2更2點,3更4點,4更還是八點,相互轉告一下qaq

    第九十八章真亦假亦真,智若愚若智

    小桂子的屍體是裹著糙席被送到楚府門口的,休語擋著瀲灩不讓她看,捂著嘴泣不成聲。

    伶俐的小太監此時已經冰冷,頭和腳露在糙席外頭,臉上還有不少傷痕。看起來,是被活活打死的。

    瀲灩背對著屍體站在門口,心裡一片平靜。她聽著休語和含笑的嗚咽,手慢慢地捏緊。

    「尋一處好地方,將他葬了吧。」她輕聲道:「小桂子為本宮奔走這麼多年,本宮一直沒給過他厚賞。如今人去了,也該厚葬。」

    說到最後一句,聲音還是有些抖。

    「娘娘…」含笑哽咽道:「娘娘別難過,小桂子是效忠於您的,他在天之靈,也定然希望娘娘保重身子。」

    瀲灩點頭。旁邊的家奴便將屍體抬上牛車,趕著走了。

    死一個奴才在這裡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瀲灩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一條人命也不過可以用來作一個警告,像她對他那樣,如今韓朔。也是恨她入骨了。

    洛陽的春意濃了,儘管戰火越來越逼近,城中的日子也還尚算平穩。瀲灩站在楚府的廳堂里,看著楚嘯天道:「爹爹,女兒該回宮了。」

    留在楚府三天。她與爹爹談論了很多。即將到來的動亂不可避免,新都綢繆還未完成,她要早些回宮去,將最後的部署安排好。

    「去吧。」楚嘯天手放在腰腹之上,目光沉重地看著她:「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為父相信你,定然能完成所願。」

    瀲灩慢慢跪下,朝楚嘯天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一身繡鸞彩錦宮裝微展,頭上金鳳步搖三擺。再抬頭,又是妖媚尊貴的貴妃娘娘。

    「老臣,恭送娘娘。」楚嘯天微微一笑,拱手遙送。

    瀲灩勾唇,出門上了回鸞車,一路往皇宮而去。路上街邊百姓皆是低頭迴避,莫有敢迎視者。

    走到崇陽門附近的時候,回鸞車遇上了頭頂青銅鶴頭的馬車。

    兩方都停了下來,瀲灩從車上看下去,韓朔正好掀了轎簾出來。他還是那般瀟灑自在的模樣,微笑著朝她拱手:「臣,參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儀駕在前,有所衝撞,還望娘娘恕罪。」

    他如從前模樣,她亦如從前模樣,言笑晏晏,抬手道:「太傅不必多禮,您是這大晉的重臣。本宮不過是後宮的女眷,哪裡用得著這樣大的禮數。不過太傅既然已經下了轎,那本宮便先走一步了。」

    言罷,揮手。休語便吩咐車夫繼續趕車,回鸞車從韓朔旁邊經過,他笑著直視前方,不曾側目。她亦含笑望著遠處,不看他一眼。

    錯身而過,她入她的深宮,他走他的大路。

    楚王司馬炎在春末的時候。斬河間王於長沙,並囚禁長沙王司馬絕。正式以勝利結束了這一場征戰。夏初之時,楚軍便要來洛陽,奉上叛亂之王司馬勖的項上人頭,同時再與?、趙、東海三王一起,對司馬皇室表示自己的忠心以及擁護之意。

    洛陽城門終於大開,百姓皆是鬆了口氣,又可以過上一陣子安心日子了。

    皇帝也很是開心,拉著瀲灩的手道:「愛妃你看,這江山是不是安定了?你終於可以睡幾天好覺。」

    瀲灩心裡暗嘆一聲,這哪裡就能算安定了,分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不過臉上卻還是要安撫小傻子:「是啊,總算安定了。臣妾今晚定然要貪睡。明早,皇上可不要讓含笑休語太早叫起了臣妾。」

    司馬衷頭搖得跟撥浪?一樣:「愛妃安心睡吧,朕守著你。」

    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在太極殿裡處理政事,他看著她都覺得好累。沉心怎麼會生成了女子呢?她若是男兒,這皇位給她坐,怕是再適合不過了。

    瀲灩一笑,將皇帝的手拉過來墊在自己頭下面,然後閉上眼睛道:「這便休息一會兒,下午中書省還有事務要上稟,臣妾在帘子後頭幫您聽著。」

    「好。」司馬衷點頭,然後閉上嘴,安靜地守著她。

    溫熱的風吹起了太極殿裡的紗簾,只有兩人的宮殿裡,一身龍袍的人坐在休息用的榻邊,將手給了身邊的女子當枕。一雙清澈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她。

    很久很久以前,司馬衷以為楚瀲灩是一個有野心的女子。她勾結太傅,不知所圖,暗中掌握了不少權力。

    後來,他慢慢發現,自己喜歡聽她溫柔的聲音,讓她抱著自己,像母親那樣撫摸他。儘管敵友未明。他也覺得安心。

    再後來,他發現了她與韓朔的秘密,震驚生氣的同時,也覺得心疼。有時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夠不傻,能夠堂堂正正站在她前面去。保護她,讓韓朔不敢再傷她。可是,理智告訴他,這似乎還辦不到。

    而現在,他就這樣安靜地等著。等著一個機會,一次時機。總有一天,他會擺脫現在的束縛,會恢復本來的面貌。到時候他一定要告訴他,他其實……

    「娘娘,皇上!」外頭突然傳來含笑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麼急事。司馬衷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唇幾乎要挨近瀲灩的唇瓣。

    連忙坐直身子,他輕咳兩聲,看著瀲灩也睜開了眼睛。萬分無辜地看著她道:「是含笑吵醒了你,不是朕。」

    瀲灩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剛才不過一瞬,但是她竟然很快睡著了。現在被吵醒,也算是頭腦清醒了些,趕緊對外頭道:「進來說話。」

    風吹起的紗簾又落了回去,這裡好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小傻子還是小傻子,一臉迷茫地坐在瀲灩身邊。

    「娘娘,胡將軍傷已經大好了,現在正在外面求見皇上。宮人們沒有敢攔著的,又怕打擾皇上娘娘休息。」含笑進來回話,莫名地打了個寒顫。四處看看,怎麼覺得哪兒有些殺氣呢?

    「胡將軍?」瀲灩眼睛亮了:「他養了這麼久的傷,總算是大好了麼?快讓他進來。」

    胡天是朝中與楚嘯天?名的大將。風頭正勁的時候,也曾被人稱為「大晉頭上雙重天」。可惜自古最是見不得,英雄遲暮,美人白頭。兩位老將都已經是舊傷累累,一上年紀,便無法再馳騁沙場了。

    「皇上,您記得要對胡將軍多加寬慰。臣妾在這裡,似乎有些不妥,要先退下了。」瀲灩想了想胡天那比自家爹爹更嚴厲的做派,還是打算先出去。她現在多為老臣所忌諱,就怕她篡奪朝政大權,蠱惑皇上。胡天想必也是對她沒什麼好感的。

    「好。」皇帝點頭道:「愛妃先回沉香宮去繼續睡會兒,朕接見了將軍便來尋你。」

    「臣妾告退。」瀲灩提著裙子就連忙退出去了,幸兒宮人領路不快,沒和胡天撞上。她剛走到崇貞門轉角,就瞧見胡天進了太極殿裡面去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