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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到底是戰場上打滾了好幾年的人,楚嘯天即使已經四十將五,也還是身姿健碩,古銅色的皮膚上布著一些傷口,都已經叫歲月磨成了花紋。瀲灩瞧著他腰上纏著的東西,嘆息了一聲。
「禮不可廢。」楚將軍一笑,朝著後面的皇帝抱了抱拳:「老臣見過皇上。」
「國丈不必多禮。」司馬衷看著瀲灩著急,也跟著乖巧地過來在旁邊坐下,問一旁的大夫:「傷勢如何?」
楚府里的梁大夫跪在地上道:「將軍腰腹傷口深兩寸,再深些怕就是要傷及內臟。幸而將軍平時仍在練武,身上皮肉較為緊實。糙民為將軍fèng合幾針,等血流停止,再休息一段時日,便可以下床走動了。」
韓朔站在一旁,沉聲問:「今日將軍出去,沒有帶護衛麼?怎麼會在鬧市上遇了刺?」
楚嘯天抬頭,目光深沉地看著韓朔,低笑了一聲道:「老夫也想知道,不過是順路去鐘鳴酒家喝兩杯酒。不知怎麼就遇上了刺客,還是招招致命。老夫不敢說自己為人有多坦蕩,但至少不曾有過什麼恨老夫入骨的人。還望太傅能幫老夫查查,看看這背後,究竟是誰要害我。」
韓朔皺眉。被這老匹夫的目光看得頗為不舒服。雖然不是他下的手,但是不可否認,他也的確想除掉楚嘯天這礙事之人。有人比他先動手,他樂觀其成,卻不想來背這個?鍋。
「韓某一定盡力而為。找出刺客,為將軍報仇雪恨。」他拱手道:「將軍好生休息。」
楚嘯天輕笑一聲,轉頭看向瀲灩:「娘娘身上的傷也沒好,這會兒出來,怕是傷口又裂了吧?衣裳都染了一塊,還是同皇上先回去。老臣命硬,輕易死不了的。」
瀲灩看了看自家爹爹,又看了看韓朔,總覺得爹爹看韓朔的眼神太過古怪,像是有些惱恨。又壓抑著不敢說。這會兒叫她回去,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肯的,
「娘娘肩上,怎麼會添了傷?」韓朔這時候才看見她肩頭上的血色,臉色微微一變,幾步跨到瀲灩面前,皺眉看著問。
皇帝還在一旁,這動作叫瀲灩和楚將軍都嚇了一跳。楚嘯天連忙抓住皇帝的手,道:「皇上,老臣還有一些要事稟告,不如請娘娘和太傅先迴避一番。」
瀲灩聞言頓了頓,側頭就見爹爹給她使了個眼色。心下有些疑惑,但韓子狐站在前頭實在讓她討厭,這會兒當著他們的面也不好多說,還不如出去。
皇帝想看瀲灩那邊怎麼了。卻被一旁的福伯不經意地擋住了。瀲灩很快退出了主院,站在一處無人的院牆邊捂著肩頭,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人。
「肩上,是怎麼了?」韓朔的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是什麼感情。
瀲灩冷笑一聲,聲音嫵媚婉轉:「這不是託了太傅的福麼?」
那個位置……韓朔眼神一凜,伸手便將瀲灩按在牆上,將她的衣襟拉開來看。
瀲灩也沒多掙扎,她身上還疼著呢,再動吃虧的只是她自己。韓朔要看就看,反正這身子他也是看透了的。
白布包著的肩膀,滲著血。韓子狐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布條慢慢解開。扯痛了皮肉,瀲灩卻也沒哼一聲,她身上恰好帶著藥,等會兒他看完了,她還可以自己再上個藥。
血肉模糊,曾經刺在這兒的他的字已經被人帶著皮割走了。他覺得怒,可是卻忍不住沙啞地笑了出來。
「真不愧是你,楚瀲灩。當真不愧是你。」他一手撐著牆,頭擱在她的左肩上悶笑:「你怎麼就這樣狠?不疼麼?不是那麼怕疼,眼淚一直流麼?這會兒怎麼狠得,敢割下這麼大一片肉?」
瀲灩將袖子裡的藥瓶拿出來,面無表情地邊給自己上藥邊道:「有什麼稀罕,人總是會變的。就像太傅你,現在可比以前易動怒得多。那麼本宮,也可以比以前狠絕得多。沾著你的皮肉,要來做什麼?本宮還要服侍皇上吶,怎麼能讓那種東西。髒了皇上的眼睛?」
韓朔不笑了,手在牆上慢慢緊握,一拳砸進牆裡,震得牆頭上的藤蔓微晃。
「你就這麼恨我麼?」
瀲灩上完藥,將白布隨意塞了塞。再將衣裳穿好,嘴邊也就帶了笑意:「本宮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恨你,恨不得從來沒有愛過你,恨不得一刀便可以殺了你。」
韓朔微怔,心裡也著惱。她恨他?從前那麼纏著他的丫頭,現在終於是恨他的了?甚好,甚好啊,他也覺得這麼多年被纏得厭煩了,藉此一刀兩斷,也是不錯。
「臣只希望娘娘,別只是嘴上硬,心裡,還惦記著臣。」韓子狐笑了笑,心裡一片麻木,嘴上卻還是和她一樣的鋒利:「這麼多年了,夢也終於是要醒的。我不是韓天麟,你也不是楚明媚,誰都替不了誰的。」
鋒利的匕首捏在手裡,毫不猶豫地刺向面前的人的肩膀。瀲灩聽見了一聲悶哼,心裡的抑鬱總算是散了一些。
「子狐哥哥,你怎麼敢再提起韓天麟呢?再說了,本宮不是楚明媚尚有說法,將你這畜生與天麟哥哥相比,又是怎麼個由頭?」
tt本來我說明天可以三更讓我緩一緩的,因為實在該複習了。四更太久了我也累。但是小暖土豪又來了一輛馬車,所以還是要艱難地多四更一天。tt老時間,明天見。
第九十七章痛與情相長,你我共相當
韓朔微微沉了眼眸,肩頭的疼痛實實在在地擴散在身體裡,牽扯著他的心神讓他看清楚,他一時少了防備的後果就是,狠狠地被她還了一刀。
「怎麼會……不能比呢?」他捏住她的左手,也將匕首一併捏在裡頭,慢慢地將刀鋒從肉里拔出來。
「你我從來都是相當的,你虛情假意,我也虛情假意。你不用真心,我便沒有真心。現在連這肩頭上的痛楚,你我也是一樣了。瀲灩,這一回,算我們兩清了吧?」
匕首帶出血來,染深他一襲?青官袍。瀲灩靠著牆笑著,將匕首放回袖子裡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不覺得你我已經兩清。韓朔啊,你欠我的,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我不是你。與天?哥哥也不曾有你同明媚的情意。要將什麼東西強加於我,也總要找個像樣的藉口才是。」
韓天?是韓朔的大哥,當初被他親手陷害進牢獄,韓朔登上太傅之位而見死不救,才導致韓父後來被活活氣死。
瀲灩記得,韓天?是一個很儒雅的人。常穿一身青色繡白蛇的錦袍,拿一把玉扇,很是溫和地沖她笑。
那時候她跟著韓朔和明媚跑,被他們拋下的時候,總是天?哥哥站出來,給她買一個皮薄餡兒甜的豆沙包子。逗著她開心。瀲灩覺得天?哥哥是好人,即使他與韓朔為了爭太傅之位而手足相殘,但是在瀲灩看來,他至少對她很好。
韓朔沒有給她的溫柔,天?哥哥給了。只是後來天?哥哥越來越心狠手辣,對韓朔步步相逼。幾番都要害死他了。瀲灩看不下去,上門去找他,問他:
「天?哥哥,血濃於水,你當真這樣容不得子狐哥哥麼?他是你的親弟弟啊!」
韓天?站在房間門口低頭看她,溫和的臉上有著無奈的神情:「瀲灩。就算我不對子狐動手,他也會對我動手。利益所趨,我們沒辦法共存。」
「為什麼?」年紀小小的她不懂,仰頭看著他道:「親人,怎麼能不比利益重要呢?你看,我也喜歡子狐哥哥,但是他喜歡明媚姐姐。明媚姐姐是我的親人,所以我只祝福他們。天?哥哥,你也跟我一樣,不好麼?」
少年臉上稍有動搖,望著面前這一臉單純的少女,輕笑出了聲。
「瀲灩,不要喜歡子狐了。來喜歡天?哥哥如何?」
「不,書上說過,女子當要堅貞、從一而終。瀲灩喜歡子狐哥哥,哪怕他這輩子不能同我在一起,瀲灩也不能再喜歡其他人了。」
「是麼…」
後來,韓天?失蹤了,洛陽城裡沒了他的行蹤。不過瀲灩沒有在意,因為那時候,她已經同韓朔在一起了。有他的承諾,要做他的妻。
當韓朔登上太傅之位時,韓天?又出現了,卻是被押在囚車裡。作為亂黨關入天牢,成就韓朔大義滅親、為國為民之功,也成了他登上太傅之位的,最後一塊墊腳石。
瀲灩想去看他,可是韓朔不允。她甚至不知道天?哥哥為什麼成了叛黨,這些年又到底去了哪裡,只是行刑的時候她去看了。
刑場之上的韓天?最後一次抬頭,卻在人群之中準確地找到了她,然後給了她一個微笑。他嘴唇微動,說的分明就是:瀲灩,下輩子,同我在一起吧。
她那天回去之後。生了很大的一場病,病了一個月。等到病好的時候,聽見的就是韓家老爺子死了,韓朔要與她解除婚約的消息。
回憶里大家都記得韓天?,只是那一直是韓朔的禁地,輕易提不得。
可是,今日韓朔竟然自己提了,還說得很是讓她不明白。她與天?哥哥,怎麼能同韓朔與明媚比呢?她又不喜歡天?哥哥,根本不可相提並論。
血越流越多,瀲灩也只是冷眼旁觀。刺進他肩頭的匕首,是她劃掉肩上字的那一把。如今也算她出一口氣。手刺下去才發現,也不是那麼難。
「娘娘真是薄情呵,當初與我大哥那般要好,如今也能轉頭就不認了。」韓朔捂著傷口退後兩步,睨著瀲灩道:「就算娘娘覺得臣還欠您的,臣也是問心無愧了。今日就此別過,他朝相見,你我,只剩身份相應,再不多其餘半分。」
瀲灩笑吟吟地頷首:「甚合本宮心意,多謝太傅成全。」
韓朔轉頭走了,還有些血落在她的腳邊。瀲灩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回去主院。
「愛妃你回來啦。」司馬衷正坐在桌子邊吃東西,楚將軍似乎是累了,已經睡著了。瀲灩輕手輕腳地將小傻子拉出來,低聲道:
「皇上,臣妾自入宮以來,便沒有好好侍奉過爹爹,如今爹爹受傷,家裡已經沒有其他子女。還望皇上開恩,讓臣妾在楚府住上幾日,照顧爹爹。」
司馬衷抓了抓腦袋,猶豫了一會兒,點頭道:「愛妃擔心國丈,情有可原。那朕便一個人先回去了,愛妃自己也要照顧自己,等會兒朕就讓含笑和休語來陪你。」
「多謝皇上。」瀲灩朝她行了禮,小傻子站了一會兒,突然將她拉起來抱在懷裡。
瀲灩嚇了一跳,司馬衷動作很輕柔,沒有扯到她的傷口。抱緊了她就在她耳邊道:「幾天要抱不到愛妃了,先讓朕抱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