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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說罷。將杯子裡的一飲而盡。身子稍稍暖和了,臉上也就有了血色。

    「想當年,你們娘娘我還同人拼酒呢。」放下杯子,直接抱起酒罈子來,瀲灩喝了一大口。眯著眼睛像是又想起了往事:「那時候可真幼稚,以為喝酒贏了,那人就是我的了。」

    含笑聽得迷茫,她進楚府比休語晚得多,早先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這會兒看瀲灩像是想說往事了。便悄悄轉身去將門給關好,然後繼續回來守著她。

    「娘娘,少喝些。」休語有些擔憂。

    「怕什麼,今日皇上去皇后那裡了,這裡還有誰能管我?」瀲灩咧嘴,笑得有些放肆,一仰頭又是一大口酒,分外暢快。

    她很小就會喝酒了,那是同明媚一起,剛剛識得「酒」這種東西的時候。兩人站在酒窖門口打賭,看誰會先倒下。明媚脆生生地道:「瀲灩,你是妹妹,定然沒有姐姐厲害的。」

    她不服,仰頭問:「姐姐輸了當如何?」

    「妹妹想要什麼,姐姐便予你什麼。」明媚拍著胸口道:「但是我一定能贏!」

    「好!」她那時候心裡溫熱地脹著,說出了一直不敢說的話:「妹妹若是贏了,姐姐可否把子狐哥哥讓給我?」

    小小的人兒也會情竇初開,偏偏愛上的是喜歡自己姐姐的韓子狐。她平日裡素來是不敢靠近他們的,因為子狐哥哥總是護得明媚姐姐極好,半眼也不看她。分明是長得一樣的人。明媚是寶,她只是糙。

    聽著她這話,明媚一點猶豫地沒有,脆生生地道:「好啊,你能贏過我,子狐就讓給你。」

    興許只是隨口說說,不能當真的。但是那時候瀲灩當真了,?著小嘴便灌了好多酒。

    明媚也喝,只是畢竟身子比瀲灩弱了很多,沒一會兒就晃晃悠悠地坐到地上去了。瀲灩強撐著身子。看著她笑:「姐姐輸了,說話要算話。」

    她那時候很開心很開心,覺得終於能讓子狐哥哥多看看自己了,也像護著姐姐那樣護著自己。

    結果,晚上回去,明媚就發了高熱。大夫說是飲酒過量,她的身子壓根受不住。瀲灩站在床邊,臉上還有紅暈,卻是止不住地給她道歉:「姐姐,我忘記了你身子不好。」

    明媚已經說不了話了,迷迷糊糊地只喊:「子狐。」

    韓子狐來得很快,知道了原因之後,便坐在床邊一直照顧明媚。直到她退了熱,他才轉頭,目光跟刀子似的看了她一眼。

    瀲灩心頭一跳,臉上紅得厲害,心裡卻有些難過。她以為贏了酒,他就能是自己的了呢。但是她忘記了,韓子狐喜歡誰,不是一個賭約能決定的。這終究還是一場虛妄。

    「二小姐可要記好了,不是你的,莫強求。我韓子狐一生只愛楚明媚一人,就算你耍再多手段,我這心,也依舊不改!」

    他當時是這樣說的,決絕的語氣,半分不帶溫情。

    酒罈子滾落到地上,含笑聽著瀲灩喃喃的低語,有些心疼。按著她的手道:「娘娘,喝了這麼多了,今日就先歇著了吧。」

    瀲灩抬頭沖她一笑,問:「含笑,我美麼?」

    含笑一愣,點頭。

    「我聰慧麼?」

    含笑看了休語一眼,無奈地再點頭。

    瀲灩咯咯直笑。笑得頭上的步搖都跟著打顫,眼神卻突然黯淡下來:「那你說我比她差在哪裡呢?晚出生幾刻鐘罷了,便是與他,生生地錯過一輩子麼?」

    小時候大人尚且不能一下子就分辨出她和明媚,韓朔卻能。明媚自生下來身子就比她弱。她總是羨慕自己能活潑地跑來跑去。明媚的身子,只能是安靜地坐著。可是她更羨慕明媚,身子不好又如何呢?她有韓子狐,就已經比她幸福了千倍萬倍。

    許是心裡頭不痛快,今日醉得也快。瀲灩拽著含笑的衣袖。委委屈屈地道:「來世我要和明媚換一換,什麼都無所謂,那人最開始就能喜歡我,便夠了。」

    含笑眼睛一紅,拉著瀲灩的手低聲哄她:「娘娘,您是個很好的女子,該會有自己的幸福的。」

    要不是親耳聽見,她幾乎不能相信,娘娘原來這樣喜歡韓太傅。往日種種,她一直以為是韓太傅相逼。卻不想,娘娘竟然是喜歡他的。那她心裡是受著怎般的煎熬,才能那樣同他周旋?

    「我?幸福?」瀲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傻笑著擺擺手:「已經不奢求什麼了,能把小傻子護得好好的,我便是幸福的。」

    世上只有司馬衷一人,肯不計較任何事地對她好。很多時候她都想撲倒他懷裡好生哭一場,但是轉頭想想,不能嚇壞了他。小傻子還一直當自己是山呢,能靠得住的山。她要有足夠的力氣來讓他安心靠著才好。

    跌向軟床,瀲灩翻了個身,嘀咕兩句就慢慢睡了過去。休語嘆息著,過來替她解了髮髻,脫掉衣裳繡鞋,再打水給她擦了擦臉。

    「她明天定然會忘記今日說過什麼的。」休語看著床上的人。卻是對含笑道:「你聽著,也就爛在肚子裡,休要再提起了,知道麼?」

    含笑點了點頭,走到床邊來半跪著,看著瀲灩安靜的睡顏,忍不住道:「休語,我不明白。在楚府的時候,與韓太傅定親的不是咱們主子麼?怎麼又冒出個明媚來?」

    休語沉默一會兒,低聲道:「你來得太晚了,那時候大小姐已經過世了好幾年。府中上下,是不能提及她的。韓太傅本來是與大小姐楚明媚有婚約,可是後來她身子太差,病逝了。主子又……又實在是喜歡太傅,於是便將婚約改成了與主子的。」

    她覺得,韓太傅當時答應與主子定親,也不過是一時心軟。後頭回過味來了,便毀了婚。空歡喜的是主子,傷心欲絕的還是主子。韓朔,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影響分毫。

    多不公平。

    瀲灩在夢裡也皺起眉。好像看見了什麼很痛苦的場景。休語瞧著心疼,側身也躺上床去,輕拍著她的身子,給她哼一首鄉謠。輕柔的調子,溫和的撫慰,那緊蹙的眉頭慢慢便鬆開了。

    含笑無聲地嘆了口氣,吹滅了寢殿裡幾盞燈,只留下桌上一盞,讓主子睡得更香甜些。

    渾身一震,韓朔從床上翻身而起。額上還冒著冷汗。

    窗外月掛枝頭,屋子裡一片漆黑。眼前過了一會兒才適應了黑暗,他鬆了一口氣,下床給自己倒了杯茶。

    原來是夢,他怎麼又會夢到那些從前事。他撕毀了親手寫下的婚書。站在楚家大堂里,一字一句地給那丫頭說著絕情的話。天降大雨,他頭也沒回,瀲灩卻是一路從楚家追到了韓府,站在門口渾身冷得發抖地問他:「為什麼?」

    她不明白,為什麼曾經送她紅鸞繩,許她以終身的人,轉頭就變了一個模樣,連餘地也不留,要送她進宮,做皇帝的妃嬪。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就是盼著能嫁給他為妻的這一天麼?

    韓朔搖搖頭,放下了茶杯。女人總是喜歡問個為什麼,殊不知當男人絕情的時候,連解釋都是吝嗇給的。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他與她解除婚約,送她入宮,會得到最有利的形勢,這便是為什麼。

    至於情愛。他曾把心給過一個人,不過隨著她下葬,那心也是一併葬進去了。對於其他人,他至多是逢場作戲,也再不會有半分掛心。

    楚瀲灩也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

    靜了靜心,韓朔繼續躺回去睡。今晚的月光太溫柔了,總是讓人憶起往事。放下帘子好生睡去,他不要那人連他的夢也要擾了。

    月華無辜,皎皎照人夢。兩處思緒,纏纏難解分。

    估計是趕太快了qaq我周末來修文。二更12點三更2點四更8點今天貌似是還更的最後一天啊_(:з」∠)_

    第七十九章鴛鴦香覆暖,春情多痴纏

    冬天來得挺早,瀲灩坐在韓朔房間裡喝茶的時候,窗戶上已經開始結了冰霜。

    「這樣冷的天,也只有你這裡才有新鮮的茶了。」放下茶杯,她眼梢一挑,側臉看向身後這一個月不見的人。

    韓朔穿著狐毛滾邊銀絲袍,懶洋洋地將瀲灩圈在懷裡。右手拿著一本書在看,左手捏著她的手,很是溫暖。

    恍惚間瀲灩有種錯覺,像是這些天什麼都沒發生,他們還是最初的樣子。一對狗男女,相互勾結,其樂融融。

    然而,他們之間終究是隔了人命了。臉上如何再笑,也不能再把心防放下了。

    「娘娘想喝新茶。臣明日讓人進貢就是。」韓朔翻完最後一頁,將書合上丟開,雙手把瀲灩擁住,下巴擱在她肩上,眯了眯眼。

    一個月不見。這丫頭身上的氣息似乎柔和了些。估計是終於將她大哥的死放下了,亦或是,更深地記恨著他了。不管是哪一種,韓朔都覺得挺好,她要麼愛極了他。要麼恨慘了他。

    「嘖,不用了。好東西還是偶爾享一些,顯得比較珍貴。多了就折價了。」瀲灩低笑,扭轉身子對著韓朔,將他從頭到尾看了個遍。然後摸著下巴道:

    「月余不見,太傅風華更勝從前,想來別院那位姑娘功勞不小。」

    韓朔挑眉,看著面前人古里古怪的語氣,輕笑一聲將人拉近:「娘娘這是吃醋了?」

    瀲灩喉嚨里哼了一聲。臉上卻還是笑眯眯的:「我不可以吃醋麼?」

    那名喚長歌的姑娘據說被韓朔養在東郊別院,錦衣玉食地供著。韓朔不常去看,但一去總是要過夜的。瀲灩心裡忿忿不平地想,她與他這麼久了,也沒見他送自己別院啊。

    韓朔的眸色深了深,像是有些愉悅的樣子,捏了她的下巴過來,輕輕吻上她的唇。

    瀲灩跨坐在他身上,舌頭如靈巧的蛇,鑽進他的嘴裡糾纏。纖長的手指順著他的衣襟劃下去,停在心口的位置,惡意地壓了壓。

    面前的人悶笑了一聲,眼裡染上些情慾的神色,打橫便將人抱起,往床榻而去。

    一月未開葷腥,他想她得緊。長歌是風月女子,比她懂事,比她會勾引男人。可惜了自己有潔癖,認準了一個,那就是這一個了。不過他不想看她這樣得意。自己身邊,也該是有個女人的。

    衣裳散亂,雪肌玉膚香盈盈。韓朔正想戲謔一聲,目光卻落到瀲灩身上那些尚未完全消除的傷痕上。

    長長短短的鞭痕,泛著粉色,肆意遍布在她身體上。他伸手去碰,順著疤痕的輪廓描繪,最後在她肩頭那條疤痕上吻了吻。

    瀲灩莫名地臉紅了,板著臉故作生氣:「太傅可是嫌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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