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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柔妃抬頭看向座上那男子,他還是那樣的風華如舊,眉眼間帶著的溫柔讓她恍然又回到了那雪地里的馬車上。禁不住,就想伸出手去靠近他。
可惜現在,韓朔是要置她於死地了。往日的恩情全然磨滅,他現在是要幫著楚瀲灩除掉她。
多狠的一顆心啊,她也真傻。他對楚瀲灩都能狠成那樣,何況自己呢?
「柔妃,你可還有什麼話說?」高氏看著她問。
擺明的一場陷害。她今天無論如何也是躲不過去了。柳柔則直起身子來,看向韓朔,突然笑了。
「我有話要說,也認下這罪過。」她道:「只是終究是要死的,臨死之前還問太傅一句話。」
瀲灩端著茶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她。
突然覺得柳柔則是比自己還要可悲的,在韓朔身邊這麼久了,也是說棄就被棄了。更可憐的是,哪怕被棄,她也還是喜歡他。沒了尊嚴、沒了心、沒了命。你說這女人啊。不甘心地想向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求心,到底是有多作踐自己?
「娘娘是妃嬪,臣是外臣,沒有任何瓜葛。」不等她開口,韓朔便先道:「臣沒有什麼能回答娘娘的,也請皇上皇后明鑑,臣對皇室之心,可表日月。子虛烏有之言,切莫再聽。」
皇后神色複雜地看看他,再看看下頭跪著的柔妃,心裡也是疑惑。
那天是柔妃帶著守宮門的侍衛來顯陽殿告訴她,沉貴妃與韓太傅有染的。她聽著那些話,再查查沉貴妃的侍寢記錄,當真也就信了。可是現在這情況,怎麼看也覺得柔妃有事瞞著她,並且她說的那些話,也不一定儘是真的了。
瞧她現在看韓太傅的眼神,倒讓人覺得與太傅有染的人是她了。
柳柔則臉色白了白,聽著韓朔的話,心裡痛得厲害。指甲陷進肉里,她強撐著身子,像是要豁出去一般,顫抖地道:「我柳柔則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甘心做他手中刀,弓上箭。可現在落到這樣的地步,我竟也不恨他。只是想問一聲,這麼多年來,他可曾對我再有過憐憫之心?就像最開始將我從雪地里救起來一樣!」
司馬衷莫名其妙地聽著,見大殿裡的人都變了顏色,疑惑地轉頭問瀲灩:「愛妃,她這是跟誰說話呢?」
瀲灩臉色微微僵硬,抿著唇道:「皇上,臣妾也不知道,興許她是瘋了吧。」
韓朔沉著臉瞪了瀲灩一眼,接著抬手吩咐:「快將柔妃娘娘請下去。聽皇后判決吧,」
憐憫?那是什麼東西?他當初將人從雪地里救起來,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天下蒼生需要憐憫的太多。他韓朔的憐憫可珍貴著,斷然不會輕易與人。
有禁衛進來拉人,連著旁邊的「jian夫」一塊兒帶下去。沒人關心她今天到底是為什麼遭此橫禍。但是從今以後,柔妃這名頭是不會再存在於宮中了。
柳柔則的眼眸灰暗了下去,又悲又痛地看了韓朔好一會兒,咬著牙任由禁衛將自己拖了下去。
瀲灩一直看著她,直到那海棠色的身影被拖到門口。她才看見柳柔則的嘴唇動了動。
「一生為情惹傷心,但願來生不逢君。」
手不知不覺傾斜了一些,熱茶灑了些出來,燙到了手。瀲灩倒吸一口冷氣,將茶盞放下,拿出帕子來將茶水擦了,低笑:
「熱鬧看夠了,臣妾要告辭回去了。皇后也請保重身子,繼續養病。」瀲灩起身朝皇上皇后行禮,淡淡地道。
高氏「嗯」了一聲。沒敢多說。現在瞧著瀲灩,她多少有些尷尬,也不知是不是當真錯怪了她。小皇帝倒是興致勃勃地道:「愛妃去休息吧,朕晚上過去陪你。今天這事兒就交給皇后處理了。」
柔妃平時就愛纏著他,少個人煩他,他倒是覺得挺好的。只是不知為什麼,沉心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像是有些……悲切?
「臣妾遵旨。」皇后應了一聲,韓朔便也跟著起身道:「臣今日進宮是要同皇上商議修建運河之事,這會兒後宮無事了,便請皇上移駕太極殿吧。」
昨天瀲灩給他的信,只說讓他?昏從東側門入宮,順便找個人在那兒站著。宮裡頭給他傳了消息說柔妃去找了她,他一笑,也明白瀲灩的意思。
少一個柔妃,還會有其他人被送進宮來。他當真是不痛不癢。只是這會兒不知怎麼,看旁邊這丫頭的表情,心下也覺得有些不痛快了。
「好啊,太傅,去太極殿吧。」司馬衷站起來,拉著韓朔就往外走。瀲灩跟在後頭也退出了顯陽殿,扶著含笑的手坐上軟轎,慢慢往沉香宮去。
可是轎子沒走一會兒,竟然改了方向。瀲灩察覺到了,卻沒吭聲。
「娘娘,前頭是御花園。」含笑的聲音有些沉重。
瀲灩點頭,喊了一聲「停轎」。
轎子停在御花園的東入口,瀲灩下來,四處掃了一眼,低聲道:「含笑你帶著轎子先回去吧,本宮去逛逛就回來。」
「是。」含笑屈膝,吩咐轎子調頭,繼續往沉香宮走。
能讓轎夫改方向,那人必然是有事找她。瀲灩不關心他怎麼敷衍小傻子,只慢慢地往太液池那邊走。走到假山後的洞口處,站了一會兒。
「娘娘。」韓朔來得不快不慢,一身絳色的繡雲官袍也不是太顯眼。
瀲灩挑著眼角看他:「太傅好閒情,不讓本宮回去休息,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韓朔抬頭,臉上還是似笑非笑,上前拉著瀲灩的手就鑽進了後頭的洞穴里。
瀲灩皺眉,大哥那件事她還耿耿於懷,沒尋著時機去救。這會兒韓朔要同她親近,她是覺得渾身上下都彆扭。
「傷可好些了?」韓朔毫不避諱地挑開瀲灩的衣帶。小心地拉開她的衣襟,看了看她肩頭那一處最嚴重的鞭傷。嘖,疤痕好重,癒合得還不是很好。
瀲灩冷笑:「多謝太傅關心,本宮這傷還得養一段時間。只是疤痕醜陋。可能以後要請多多包涵了。」
假惺惺,韓朔最讓人噁心的地方,就是實在太假惺惺了。
「你沒用我拿給你的生肌膏麼?」韓朔皺眉:「柔妃應該拿給你了,而且沒動什麼手腳。」
瀲灩挑眉:「是有一瓶那個東西,休語收著呢,還沒用。」
語氣生硬,聽得韓朔也著惱。他心下只慶幸瀲灩這一張臉沒事,不然他可能就沒現下這樣不動聲色了。
「楚中丞如今還在獄中。」韓朔換了個話頭,淡淡地道:「臣去看過了,沒受什麼罪。」
瀲灩抬頭看他:「韓朔,你就不能放過他?」
韓朔笑:「娘娘哪裡的話,楚中丞犯了大罪,沒誅連就已經是臣求了情。還能指望他能保住性命麼?」
掌權者,玩弄人命於鼓掌。瀲灩知道,若是他想救,就算是凌遲的死罪,也是有活路的。可是現在,韓朔一臉玩味,明顯就是喜歡看她著急。大哥死了,對他百利無一害,他又怎麼肯放過這一回?
三更改到5點今天室友過生日要去吃飯qaq四更8點不變麼麼噠
第七十二章胡晉不兩立,情卻可相通(貓咪歸來馬車加更)
她轉身想走,在這狹窄的空間裡,韓朔的呼吸都近在咫尺,難免有些煩躁。可是她剛一動,面前的人也跟著動,攔住她的去路,低低的嘆息一聲:「跟我在一起呆會兒很難?」
瀲灩很想點頭,太難了。可是這話轉念細品,她想起來了,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點兒多,她忘記主動往他府上送了。這轉眼就是一個多月過去,他這是沒吃到,又開始惦記了。
難怪會主動來找她。
眼睛往他下身掃了一眼,瀲灩笑了笑,道:「洛陽煙花繁華地。不缺風流的去處。本宮不願意與太傅久呆,自然有人是願意的,只是看太傅肯不肯出銀子。」
韓朔的臉上變了幾變,目光里划過一絲狠戾。
「這身傷可是疼得很,太傅應該還要去太極殿議事。本宮就先回去了。」瀲灩朝他嫵媚一笑,側身擠過,出了假山洞穴,疾步就往西門回沉香宮。
韓子狐站在原地,側頭看著她離開。過了好一會兒。嘴裡輕嗤一聲,拂了拂袍子。
她可能說得對,願意陪他的人不少,他何必要來她這裡找不痛快。
朝中最近開始有不少人紛紛下獄,不是因為譏諷當政。就是因為犯了什麼誅連全族的大錯。敏銳的人都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好像從楚中丞入獄之後,年輕一輩的官員不少都被陷進去了。
洛陽太學生開始擔憂朝政,放眼望去,朝中老臣多數是韓朔一黨。年輕有為者。要麼官職不高,要麼接連被陷害。這麼大的動靜,皇上也一句話沒說,只韓太傅出來說一句:
「如今居心叵測者頗多,望各位同僚克己守法,只做分內之事。」
瀲灩聽得直想笑,居心叵測,這個詞韓朔也好意思用在別人身上。
不過她不關心別人如何,自家大哥總是要去看看的。如今可以走動了,她便去問皇帝求了一面令牌,好歹裝裝樣子,然後再疏通關係,去天牢見楚弘羽。
離行刑之期不過十日了,瀲灩有些愧疚,這時候才能去看他。提著食盒站在牢門前面的時候,她看見自家大哥正盤腿坐在糙堆上,身上還算整潔,只是有些微的傷痕。
「大哥。」清脆的聲音響起,楚弘羽微微眯了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
「瀲灩?」
瀲灩走進去,將食盒放在地上,紅著眼睛看著楚弘羽道:「我來遲了。」
已經是很久不見,大哥還是以前的模樣,站起來比她高了許多,應著文人雅士贊他那句「巍巍乎如玉山之將傾。」下巴上有些青色的鬍渣,長發披散。若不是衣裳上那一個刺眼的「囚」字,瀲灩興許還會打趣他一句,當真是越發俊朗了。
「沒有遲,總想著死之前好歹能見你一面。」楚弘羽笑了笑。想伸手像以前那樣摸摸瀲灩的頭髮,卻看著她那盤起的髮髻,半路將手收了回去。
「你怎麼會死。」瀲灩抿唇,拉著他的手站到角落去,低聲道:「大哥你如實講事情告訴我一遍,哪怕有絲毫的轉機,我也一定會救你出去。這一遭罪,你不該受。」
她到現在還是覺得,大哥定然是被韓朔陷害的。
哪知,楚弘羽笑了笑,搖了搖頭,聲音很是坦然:「這一遭,的確是我該受的。沒連累你和父親,我已經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