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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鞭子疼,再疼又如何,只要自己捱得住,多活幾天也是有可能的。屆時皇帝問皇后要人,總能給她那麼一點兒生機。
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做,她才不要死。
許嬤嬤用看瘋子的神情看了瀲灩許久,輕笑一聲,倒也是同意了:「娘娘是個奇女子,這點心愿,老奴還是可以滿足您的。」
取下牆上的長鞭,鞭身上帶著倒刺,看得人心裡發寒。瀲灩咬牙想,算你們狠,若她能捱過這一回,管你皇后是怎麼個人,此仇不報非楚姓!
「公子,謝廷尉來了。」韓府後院,玄奴低聲在韓朔耳邊說了一句。
裴叔夜坐在韓子狐對面,手裡的黑子穩穩地放在了棋盤上。聞聲抬頭看了對面的人一眼,嘆息道:「這棋是又下不成了。」
韓朔擺擺手示意玄奴將人帶進來,伸手放下白子,笑道:「無妨,子瞻是自己人,繼續下棋也可。」
裴叔夜略略一想,便明了:「他是要來找你說楚中丞的事情的吧?說起來一天過去了,也沒見沉香宮那頭有什麼動靜。」
韓朔扯了扯唇角,他也正納悶呢,宮裡的人說楚瀲灩已經回了沉香宮了,可是就是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他還在想她是不是不打算救她大哥了。
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小,他寧願相信瀲灩是在宮裡盤算著什麼。
正說著,謝子瞻就進來了,看著兩人下棋,也沒多拘束,朝韓朔拱手道:「參見太傅。」
「嗯,子瞻,你過來瞧瞧,我這白子可能斬黑子的龍頭?」韓朔微笑著朝他招手。
謝子瞻湊過去看了看,黑白相當,不過白子再走幾步,便可以斷了黑子的頭路。
「太傅下棋,向來勢在必贏。」他道:「不過能下成這樣精彩的對局,這位公子怕是也非泛泛之輩。」
裴叔夜有禮地朝他頷首:「廷尉大人過獎。」
韓朔哈哈一笑,示意旁邊的人端了凳子來給謝子瞻,一邊盯著棋局,一邊道:「楚弘羽定的是何罪?」
子瞻坐下來,見韓朔沒有迴避裴叔夜的意思,便直接道:「窩藏胡女,以謀逆罪處以秋日斬首。」
韓朔挑眉:「楚將軍沒有二話麼?」
「罪名屬實,楚將軍只到皇帝面前跪了兩個時辰思過,倒是沒有為楚中丞說一句話。」謝子瞻搖頭:「那老東西當真是頑固到六親不認了。」
楚嘯天正直,自己的長子做出那樣的事情,他怕是恨不得沒能趕在前頭將他打死,又哪裡會求情?韓朔冷笑,他為了楚家的名聲,怕是妻兒子女都可以捨棄的。
「宮裡頭也沒人有話麼?」想了想,韓子狐還是問了一聲。
「宮裡頭?」謝子瞻一頭霧水,宮裡誰會有話?
「沒什麼,喝茶吧。」韓朔微微一哂,垂眸繼續看著棋盤。
司馬衷在沉香宮晃蕩了好一陣兒,也沒看見一個人。隨便問了一個宮女,卻說貴妃娘娘和兩個貼身宮女都沒有回來。
奇怪了,剛剛去顯陽殿問,皇后還說沉心已經回宮去了,怎麼這頭又不見人呢?難不成是去哪裡玩了麼?皇帝呆呆地想。
他手裡頭還捏著一瓶白玉膏,打算給沉心擦臉的。好端端的臉蛋兒,傷著了多可惜。可是這會兒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該給誰了。
「啪!」一道鞭痕甩在了手臂上,中衣瞬間破開,皮肉直往外翻。
瀲灩咬著嘴唇沒喊出來,身上深深淺淺已經有七八道口子了。那鞭子帶著倒刺,似要活生生將她的肉都拉下去一樣,疼得她幾欲昏厥。
太天真了!這樣的疼痛,哪裡捱得住幾天?怕是今天一過,明天她就要睜不開眼睛了!
「啪!」又是一鞭子甩在肩頭上,瀲灩沒忍住,沙啞地喊了一聲。
「倒是硬氣!」許嬤嬤哼笑一聲:「老奴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遇上您這樣的硬骨頭。可是骨頭再硬,經得住幾鞭子?老奴還是快些送您上路吧!」
瀲灩覺得意識有些模糊了,疼痛撕扯著,幾乎淹沒了她。
莫名的,她腦海里竟然出現了一個畫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美好的少年站在她的身邊低頭看她,笑得唇紅齒白地道:
「瀲灩,我會一輩子護著你的。」
第六十六章尋她千百度,生死兩不知
那是多遠多遠以前的夢啊,桃花落衣袖,童言脆生生地帶滿了歡喜:「子狐哥哥,明媚姐姐不在了沒關係,瀲灩長大以後,嫁給你做新娘!」
少年的笑容模糊了,她甚至不記得他是不是真的開心地笑過。錯付了真心,換來的,可不就只有徹骨的痛麼?她還真當,魚目珠能替得了白月光。
鞭子帶著風聲從臉頰邊飛過去,瀲灩下意識地側了側臉。
至少,這張臉還是要護住的。這可算是她唯一的籌碼了。
疼痛如點墨散水中,慢慢擴散到了指尖。死命地咬著牙,瀲灩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裝死的,再這樣捱下去。可就當真醒不過來了。
面前的女子腦袋頹然下垂,如同最後一根弦也陡然崩斷。許嬤嬤揚鞭子的手頓了頓,皺眉,走近木架上的女子,探了探她的呼吸。
微弱得馬上就要消散了似的。
也對。平常的這些個娘娘們,哪個不是嬌弱得不成樣子,這沉貴妃能捱這十幾鞭子也算是夠厲害。這會兒,怕也是差不多了。
一襲中衣都被血浸透了,身上的鞭痕很是嚇人。這樣的罪受過了。她下地府去,應該會好過一些吧。許嬤嬤嘆了口氣,轉身出去稟告情況。出去才發現,外面的天都亮了。
皇帝在朝堂上有些坐立不安,頻頻向韓朔看了好幾眼。後者正在與中書省幾位重臣爭論興修水利之事。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其餘人都大氣不敢出,也沒人注意到龍位上的小傻子。
等一番爭論結束,韓太傅也就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轉過頭來對上頭道:「皇上以為如何?」
司馬衷心不在焉地道:「愛卿覺得可行。那便頒令下去吧。」
「是。」韓朔彎唇,甚為滿意。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今日便就到此為止了。」皇帝終於沒忍住,站起來道:「朕還有事要同韓太傅單獨商議,請太傅移步太極殿。退朝!」
眾人都是一愣,沒見過帝王這麼慌張的時候。難不成是他養的鳥兒飛了,還是抓的蛐蛐跑了?怎的就丟下這句話,直直地就下了龍位走了?
「臣遵旨。」韓朔心下也疑惑,不過反應終究還是快,拱手作禮,半分不失。
群臣也便跟著送駕,看著韓太傅和皇帝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才紛紛從地上爬起來,議論兩句。
「莫不是楚中丞入獄的事,沉貴妃給吹了枕邊風,讓皇上為難了?」
「嗨,指不定是呢。沉貴妃那麼得寵,楚中丞這回也不一定就會被處斬。」
「果真是生男不如女,這裙帶飄飄,還能保命呵!」
韓朔跟著司馬衷往太極殿走。心裡也想了這傻子找他的幾種可能。要麼是楚瀲灩讓他來說什麼話,要麼是他自己不忍心要哄楚瀲灩開心,叫他去想法子。
這些情況都好辦,幾句話都可以推回去,難不成他這張嘴,還說不贏這傻子了麼?
可是韓朔不曾想到的是,進去太極殿,大門合上,司馬衷回頭便說的是:「沉心不見了。」
「不見了?」韓朔挑眉:「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不見了?皇上可有四處找過?」
這又耍的是什麼花招?
「朕找過了。皇后說沉心是回沉香宮了。可是朕去看,沉香宮裡沒有人,連含笑和休語都沒有回去過。」司馬衷抓抓腦袋,有些著急地道:「宮裡每個地方朕都找了,這都一晚上了,也沒見著人。」
韓朔微微皺眉,他記得柔妃昨天的時候回稟消息,說的也是瀲灩已經回沉香宮了。那現在人呢?楚瀲灩搞什麼鬼?
「太傅,朕怕沉心出什麼事,你幫朕找找吧。」皇帝扯著他的衣袖,皺著眉頭道:「昨天她回來的時候樣子就不太好。朕總覺得,她應該還在顯陽殿。」
心裡微微一沉,韓朔轉身就往外走。
瀲灩一個人沒回來就算了,興許是跑到其他什麼地方去了。可是連帶著含笑休語都不見了,那便該是出了事。
雖然不覺得她那樣的人會有什麼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皺眉。柳柔則說謊了麼?皇后也說謊了?那那丫頭,現在是個什麼境地?
「貴公公,讓宋渝帶人往其他地方找。我與皇上去一趟顯陽殿。」
「是。」
司馬衷跟著韓朔往外跑,顯陽殿離太極殿不遠,兩人一陣疾走,沒一會兒就到了。
「皇上,太傅。皇后娘娘剛剛用完藥,正在休息。」點枝出來擋駕了,笑盈盈地道:「要不待奴婢進去通傳……」
韓朔?著臉,扯了嘴唇一笑:「姑姑不必忙了,讓皇上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說著,一把將小傻子往那門口推。司馬衷腳下一個不穩,跟著就撞了進去。
屋子裡的人嚇了一跳,高氏正靠在軟榻上,旁邊還站了個灰衣嬤嬤。聽見門口的動靜,都紛紛轉頭看過來。
「皇上?」高氏看清門口的人,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起身下來迎:「您怎麼……」
話未落音,就瞧見後頭的韓朔,一張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冰涼冰涼的。高氏忍不住後退一步,略微有些心虛。能讓這兩個人同時來顯陽殿,那就只能是一件事了。
楚瀲灩。
「臣給皇后娘娘請安。」韓朔跨進門來,拱手行禮之後,便將司馬衷扶著站穩了:「這會兒打擾娘娘休息。還請娘娘不要怪罪。只是沉貴妃不見了,皇上著急,臣也就只能陪著找了。」
皇后咬唇,輕咳兩聲,尚還算鎮定:「沉貴妃昨日便已經回了沉香宮。人不見了,怎麼都往本宮宮裡找?」
司馬衷開口道:「朕去沉香宮問了,說沉心壓根就沒回去。皇后,你是不是騙了朕?」
傻子說話沒遮攔,倒也直接。韓朔盯著皇后,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臣妾如何會騙皇上?」高氏說著,眼往左邊瞟,抬手捂著胸口,臉色更白了些。
皇帝圍著她繞了幾個圈圈,上下左右地打量。要將她看個透似的:「可是朕覺得沉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