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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嗯。」瀲灩點頭:「去吧。」
最近忙著畢卓的事,倒是忽略了後宮這頭。那幾位主宮裡的人怕是又不安分了,要給她惹事端出來。
不過無妨,宮中日子寂寥,她不介意陪她們玩玩。
「娘娘,回沉香宮麼?」含笑心情愉悅地問。
瀲灩想了想,道:「去顯陽殿一趟吧。」
許久沒去給皇后請安了,那人一人臥病宮中也甚為可憐,還是去瞧瞧。
「是。」轎輦轉了方向,往顯陽殿而去。瀲灩一路上將宮中的人想了個遍,除了柳則柔和皇后,她與其他主子也來往不深。薔辛夫人、許乂夫人是深居淺出之流,瑛淑媛、蓮美人她不甚了解,誰有了這閒心,突然要朝她捅刀子了?
「貴妃娘娘,皇后娘娘剛剛用完藥,正準備休息呢。您……」顯陽殿門口,宮女頗為為難地瞧著她道。
瀲灩挑眉,也不糾纏,躬身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打擾了,皇后保重身子要緊。」
「恭送貴妃娘娘。」宮女屈膝行禮。
這算是吃了閉門羹了,也不知道皇后在想什麼。瀲灩坐回了轎輦上,想了想還是打道回宮,順便吩咐休語等會兒送些補品過來。
晚上的時候,皇上沒有來沉香宮,倒是有一方書籤送了來。瀲灩一看,上面有字歪歪扭扭地寫著:
「愛妃愛妃,他們要朕坐羊車去選臨幸哪個妃嬪,你快將沉香宮門口的青糙放多些呀。」
可憐巴巴的語氣,透著書籤仿佛都可以看見小傻子那張傻兮兮的臉。瀲灩忍不住笑了,羊車選幸,這些人當真是會折騰。
不過小傻子多去別的宮殿也好,只要旁人不欺負他,她也能多做些其他的事。
收起書籤,瀲灩抬頭問小桂子:「查得如何?」
小桂子給瀲灩磕了頭,默然不語,起身拿手指在書桌上寫了個「環」字。
環貴妃,對啊,她怎麼忘記了還有她。同樣是貴妃,只是環貴妃可沒她身份貴重,不過是仗著家世坐上的貴妃之位,如今這是壓不住了,要跟她挑釁了?
「娘娘打算如何做?」小桂子問。
「不急。」瀲灩道:「她這些小把戲還不能入本宮的眼,打劉嬤嬤一頓,她也該收斂些。等會兒你拿些玉肌膏去芙蓉殿,給那些被打傷的家人子用就是了。」
「諾。」小桂子應了,復又將一張紙條從袖子裡掏了出來:「另外,張術大人有信傳來,娘娘可要看?」
張術?瀲灩笑了,那神機妙算的人,又要告訴她什麼事兒了?
「拿來。」
展開紙條,將上面寫的掃了一遍,瀲灩沉默了。
竹林五賢?這是要做什麼?竟然還勞動了韓朔親自出馬。
「他可還有口信?」瀲灩問。
小桂子點頭,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張大人說,有姓江名隨流者,可為娘娘助力。」
瀲灩挑眉,將那紙條反覆看了三遍,放在火盆里燒了。
「本宮明白了。」
當晚的羊車停在了柔妃那兒,皇帝不情不願地進去了,沒有傳話回來。瀲灩沒在意,只是讓小桂子搜集一些江隨流的事情來報。
但是一連半月,羊車都沒能停在沉香宮,含笑奇怪了,問自家娘娘:「咱們宮門口的青糙是不是該準備好一些的?」
瀲灩正在試一套男子長袍,聞言搖頭:「不必費心,有人想盡辦法不讓羊車過來,咱們的糙再好也沒有用。」
皇上的心她們控制不了,但是羊車的方向,卻是好控制得很。不來便不來吧,她正好得空出去。
「娘娘?」休語端著水盆進來,看見鏡子前面站了一位著彈墨綾薄長袍的翩翩公子,嚇了一跳。
瀲灩回過頭來,白玉冠束起秀髮,額間花鈿抹去,唇不點而朱,臉無粉而自白,恰好是這大晉最盛行的美男子模樣。
「好看麼?」
兩個丫頭都紅了臉,囁囁嚅嚅地說不出話來。瀲灩滿意地點點頭,道:「看來不錯。你們家娘娘我因為失寵抑鬱,要出宮走走,韓太傅已經在外面等著了,這沉香宮就交給你們,可不要出什麼亂子。」
休語皺眉:「娘娘和太傅一起出去麼?」
瀲灩點頭:「除了他,還有人能帶本宮出去麼?嘖嘖,失寵的貴妃沒勢力啊。」
「娘娘…」兩個丫頭被她這副模樣弄得哭笑不得,只是還是有些擔心,韓太傅怎麼會這個時候想帶娘娘出宮了?
「走了,你們好生守著宮殿吧。」瀲灩拿扇子半遮了臉,飛快地往沉香宮外而去。
韓朔是在門口等著的,見人出來,不禁多打量了幾眼。
「半月未見,太傅這是想小生了不成?」瀲灩揶揄一笑,走到韓朔身後去。
四處無人,韓朔身邊也只有玄奴跟著。聞言,韓狐狸低笑:「想念得緊,所以你一個口信,我這不是就來了?怎麼?打算這般模樣,與我一同出宮?」
「太傅莫要嫌棄,小生也算是學富五車,酒量過人。與太傅同游,走到哪兒都不會給太傅丟臉。」瀲灩拱手作禮:「今日小生權當給太傅做了小廝,端茶遞水,絕不多言吶!」
韓朔笑了,抬步往外走。走出六宮的範圍,便自在了許多。側頭問身後的人:「既然是小廝,我喚你什麼好?」
瀲灩正在想事情,聽得這麼一句,下意識地便道:「隨太傅高興。」
要他高興麼?狐狸微微一笑:「沉心,跟上吧。」
瀲灩嘴角微微一扯,她的小字他是從來不曾喚過的,這會兒倒是有了興致。
從宮門的小門出去,外面有馬車停著。瀲灩與他一同上了馬車,側頭問:「要去哪裡?」
韓朔閉目養神道:「不是說無聊麼?帶你四處看看就是,沒有非要去哪裡。」
瀲灩一愣,繼而咬牙。這廝故意的吧,前幾天還每天都去竹林,今天帶著她,就不肯去了麼?
第五十八章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怎麼,你有想要去的地方?」韓朔睜開眼,略帶了笑意。
「沒有,太傅去哪裡小的便去哪裡,沒有二話。」瀲灩眯眼,笑得唇紅齒白。
面前的狐狸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輕笑著開口:「你知道麼?你總是這樣,臉上笑盈盈的,心裡卻不知道把我罵成了什麼樣子。」
瀲灩抿唇,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還是得說,知她者,當世只有韓子狐。
「太傅哪裡話,能將小的帶出來,便足夠小的感恩戴德了,哪裡還會罵你。」嘴上功夫還是不能輸。
韓朔聞言,眼神暗了暗,極輕極輕地呢喃了一句:「但願等要回來的時候,你還是這樣想。」
馬車軲轆聲大了,瀲灩一時沒聽清他的話:「你說什麼?」
「沒什麼。」韓朔別開了頭。
兩人很快就到了地方,是一間很熱鬧的酒肆。瀲灩正好奇韓朔為什麼要來這裡,就聽見裡面掀起一陣掌聲如cháo。
「好!」
眾人鼓掌拍桌,齊聲呼喝,都為著台上那正在貼字的五人。
貼字是大晉民間的取樂鬥趣的法子,給定任意的字一共五十枚,從中挑出二十枚字拼成一首五言絕句,以意境定輸贏,是大晉風雅之士最偏好的消遣。
瀲灩跟著韓朔擠進去,好不容易在人前站定,卻見那台子上第一塊木板上掛著二十枚字,念下去便是:
「願以一丈血,換我三尺城。胡血劍上冷,墳頭糙木深。」
旁邊站著的男子還抬著手,長袖落到肘間,手臂露出來,很是乾淨。側面看過去,如觸琳琅珠玉。眉目清佳,氣質如畫。瀲灩怔了怔,還未及反應,旁邊已經有女子驚呼,投擲手帕香囊入那男子的懷。
「沛安高才,這樣難選的字,也讓你拼出這樣的佳句來。」旁邊一男子撫掌而笑,其餘幾人也跟著頷首。
夏侯玉轉過頭來,拂去懷裡雜物,站到剛剛說話的嗣宗身邊去,笑道:「你們休要打趣,胡拼亂湊,也算得佳句麼?」
幾人齊笑,又有人接著上去拼。瀲灩靜靜地看著,發現這五人舉手投足之間都甚為風雅,在這眾人圍著的嘈雜之地,也能旁若無人地相互交談,不似常人。
「這會兒上去的,是晏秀。」韓朔雙手將瀲灩圈在懷中,擋開了擁擠的人群。耳邊低低一聲,還帶著熱氣。
瀲灩耳根子一紅,不過心神很快就被這名字吸引了過去。
「晏秀?」
張術給她的紙條上是寫過竹林五賢的名字的,其中一人,便是晏秀,字無雙,雲州人。那這樣說,旁邊的四人,也都是一路的麼?
「嗯,他們今日不去竹林,我便帶你來這裡尋。」韓朔的聲音淡淡的,有種蠱惑的味道:「他們很有意思,我想你應該樂於結交。」
瀲灩身子微僵,不明白韓朔這話是從哪裡來。難不成,他還看了張術給自己的紙條不成?不對,若是看了,又做什麼還要帶她來?
「瞧著是有意思,聽聞最近朝上鬧得風風火火,太傅不是要親自招安這幾人麼?如何了?」不動聲色地將話踢回去,瀲灩抬頭看著晏秀,他伸著手在一堆木牌里挑,漫不經心的模樣,隨意甩了幾枚字掛上木板。
「文人傲骨難折,似乎是不太順利。」韓朔微微苦惱地皺了眉頭,抬手指了指一旁拿指節敲著節拍輕歌的人道:「尤其是那一位,姓江名隨流,字始真。如頑骨難動,費煞我心。」
瀲灩眼睛一亮,慢慢轉頭看過去。
那人一身青蓮色綃紗罩衣,右手手腕上一串鮮紅的珊瑚珠子。眉如遠雲,鼻似山脈挺拔,眼睛半眯,猶自沉浸在自個兒哼唱的戲曲里,連旁人為晏秀的絕句喝彩都沒和上兩句。
這便是江隨流,張術說能助她之人。
瀲灩笑了,旁的不說,那人身上那股子灑脫勁兒,她就極是喜歡。
台上突然有人看向他們這處,帶著些戲謔。韓朔對上他,微微一笑。
「看來,咱們得換個地方了。」裴叔夜收回目光,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手。其餘四人都停住動靜,好奇地看著他。
「太岳,好端端的,這是作甚?」夏侯玄不解地問了一句。
周圍眾人也發出了可惜的唏噓聲,大膽的姑娘們甚至手拉著手,將五位美男子給圍在了台子上,不叫他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