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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愛妃,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司馬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沉香宮門口,看著她,有些驚慌地跑過來問。

    「嗯?皇上萬安,臣妾沒有被欺負啊。」瀲灩回過神來,對他甜甜一笑。

    皇帝的眉頭還是擰著,伸手到了她的臉頰上:「愛妃又騙人,沒有被欺負,怎麼就哭了?」

    第三十四章夢境不需醒,願此比水長(2)

    瀲灩一怔,看著皇帝指尖上沾染的東西,有些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當真是,什麼時候落出來了淚?不可思議地看了一會兒,瀲灩一本正經地對司馬衷道:「皇上,這一定是臣妾在這裡站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睛進了沙子。臣妾是不會哭的。」

    嚴肅的聲音很有說服力。傻皇帝將手往龍袍上一抹,點頭道:「說得也是,朕從來沒有見過愛妃哭,愛妃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樣。」

    瀲灩很開心地拉著皇帝進門,眨眨眼問:「哪裡不一樣?是不是臣妾尤其漂亮?」

    期待的雙眸里有一樹樹的桃花盛開似的,看得司馬衷愣了一會兒,很誠實地點頭:「愛妃艷絕,當世無雙。」

    傻子是不會撒謊的,這話聽著也就更叫人開心。瀲灩捂嘴笑了好一會兒,才拉著皇帝走到床榻邊:

    「明日臣妾要出宮,皇上切記不要告訴任何人。大概中午的時候臣妾就會回來。若有旁人問起,皇上就說臣妾去佛堂誦經去了,知道麼?」

    司馬衷認真地聽著,像一個學堂里乖巧的書生,就差搖頭晃腦地將瀲灩的話背下來了。

    「知道了。」

    「尤其不可以告訴韓太傅,不管怎樣都不能。」瀲灩不放心地強調了一遍。

    畢卓剛剛歸於他們這方,不去安撫一番,交往談心,人心也是會漸漸遠去的。所以在他遠征之前,她定然還是要去一趟的。

    這兩日韓朔會為大軍出征的事情忙上一會兒,定然暫時無法顧及她。所以只要傻子別說漏嘴,韓朔是不會知道的。

    「朕明白了。」司馬衷朝瀲灩暖暖地一笑,抱著她的腰跟小狗似的蹭:「朕今晚也有些醉了,愛妃陪朕睡吧。」

    「好。」瀲灩將剛梳好的髮髻又打散,喚來含笑替皇上更了衣,然後便和衣陪著躺上床去。

    司馬衷當真是有些醉了,腮上都有些泛紅。一沾著床就跟猴子似的朝裡面滾了滾,抱住一團被子呼呼大睡。

    瀲灩哭笑不得,卻還是好生替他理好被褥。宮燈被吹熄,整個沉香宮又恢復了安靜。

    「沉心…」

    「嗯?」正在發呆,聽得皇帝輕喊了一聲,瀲灩撐起頭來看。

    哪知司馬衷只是在夢囈,吧砸了一下嘴,又繼續睡。

    夢見她了麼?瀲灩笑了笑,低聲道:「想不到還有人的夢裡是我,傻子。」

    當真也只有傻子,才會把她這樣骯髒的女人放在心裡了。可惜了司馬衷身為帝王。不然他應該是一個更自在的傻子。

    輕柔地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吻,瀲灩滿意地打了個呵欠,在司馬衷身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可惜天剛初曉,休語便很不留情面地將自家娘娘從被窩裡挖了出來。瀲灩一夢尚未做完,跟著就被按在了梳妝檯前。

    「娘娘,運蔬菜的車是空車出宮,您沒地方藏的,只能扮成宮女一路出去。小桂子已經打點好了,就說您是想見親人的宮女,內務府的人也不會太過為難。」

    休語一邊梳頭一邊婆婆媽媽地囑咐:「您一定要低著頭,這張臉太過惹眼。等會兒就算撲上黃粉,您也要儘量不要抬頭。」

    第三十五章夢境不需醒,願此比水長(3)

    瀲灩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感覺有東西抹在了自己的臉上。一陣搓揉之後,她睜眼去看銅鏡,眼裡流露出痛心的神色。

    「休語,這實在是糟蹋了本宮的花容月貌。」指著鏡子裡那臉色蠟黃的宮女,這主兒顫顫巍巍地道:「就不能弄好看一些?」

    容貌是女子最鋒利的兵器啊,哪能這樣糟蹋!

    休語無奈地搖頭:「娘娘且忍著吧,也只有這樣才能混得出去。這一瓶黃粉您帶著,進宮的時候,少不得要再抹一次。」

    主子愛美,平時可寶貝那張臉蛋了。出去見人,必定也是要弄得好看的。只怕這臉上的黃粉,她一出宮就會立刻擦掉。

    「好吧。」瀲灩嘆息一聲,勉強將小瓶子塞進袖袋。也不忍再看銅鏡了,只吩咐含笑一聲:「等會兒伺候皇上起床,本宮就不留在這裡嚇他了。」

    「是。」含笑屈膝應了。

    瀲灩起身出門,小桂子正侯在外面。兩人迅速地往那熹微的晨光里走去,一邊走小桂子還一邊提醒她一些事。說是馬車已經在宮門外備好,午時回來即可。

    宮裡的偏門都是運送貨物的,瀲灩在小桂子的指點下順利混入出宮的人群里,跟著牛車往外走。一路上都低著頭,也就當真沒遇見什麼阻礙。到了集市附近,宮人們都各自分散開去。領隊的嬤嬤看了瀲灩一眼,低聲道:「請早些回來。」

    「多謝嬤嬤。」瀲灩乖巧地低身行禮,然後按小桂子說的馬車的位置尋去。剛一坐上車就拿了半乾的帕子出來,將臉仔仔細細擦乾淨。

    畢卓的家在城北一片不起眼的宅院裡,錯落的屋頂顯得有些擁擠,院子裡掛著洗淨了的粗布衣裳,還有些孩童在其間跑來跑去。

    「咦,姐姐你找誰?」虎頭虎腦的孩子瞧見了瀲灩,好奇地停下來看。

    這一塊兒住的人家都不是很富裕,所以看見一個穿宮裝的美麗女子,孩子們都很驚奇。

    「畢卓畢公子可是住這裡?」瀲灩低下身子來,很和藹可親地問。

    「啊!畢大哥!」一個孩子叫了一聲,扭頭就往一旁的屋子裡跑,邊跑邊喊。

    瀲灩瞧著他們這活潑的樣子,心情也好了不少,跟著走幾步過去,就看見畢卓有些匆忙地迎了出來。

    「沉心姑娘!」看見眼前的人,畢卓只覺得心頭一熱,剛想說什麼,卻突然想到了哪裡不對。

    那公公不是告訴他,貴妃娘娘要來見他麼?為什麼來的卻是沉心姑娘?

    瀲灩在那門前站定,看著畢卓臉上迷茫的表情,輕輕一笑:「畢將軍,不請本宮進去坐坐麼?」

    畢卓渾身一震,像是突然被驚醒了一般,往屋子裡退了兩步。

    旁邊嬉鬧的孩子尚且還聽不懂「本宮」意味著什麼,仍舊嘻嘻哈哈地鬧著。畢卓看著眼前的人,心卻是漸漸沉了下去。

    沉貴妃,楚氏瀲灩。他怎麼就不曾將這絕色的人,往那人身上想呢?

    「竟然是貴妃娘娘……微臣,有失遠迎。」

    第三十六章殺機四伏處,勸君多小心(1)

    聲音里的失落要費力才藏得住,畢卓拱手行禮,側身讓開了門。

    香風盈盈,佳人款款而過,大方地坐在粗糙的桌邊,語中含笑:「畢將軍不用多禮,上次沒能說清楚,本宮這次是特地來賠罪的。」

    畢卓轉身,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自嘲地笑了笑。

    空有明月掛樓閣,窮此一生求不得。

    貴妃娘娘是聰明人,從以「沉心」的身份出現開始,沒有撒過一句謊。皇上身邊的人,不止有女官,更有的是妃嬪。是他自己誤會了,將她當做一般宮人,甚至還在酒回迷醉之間想,若是他朝功成名就,回來迎她可能夠?

    不能夠啊,那一聲「本宮」便是叫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身份有別,此生無緣。

    「娘娘言重了,微臣能得娘娘青眼相加,是微臣修來的福分。先前沒能認出娘娘的身份,微臣多有冒犯。」又是一禮拜下,畢卓生生將一肚子的心事都壓下,化成嘴角一抹從容的笑。

    瀲灩打量了他一會兒,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門外的孩子伸著頭看看裡面的情景,又連忙縮了回去,不敢再胡鬧。

    過了好一會兒,瀲灩才開口道:「舉薦你的,是張術張大人,本宮不過是跑了回腿,親自去當了說客。婦道人家終究是沒什麼見識的,將軍不必將本宮看得太重。」

    畢卓手指微微一抖,隨即低聲道:「娘娘太自謙了。」

    當今宮裡最得寵的沉貴妃、楚大將軍的嫡女、楚中丞的妹妹。擁有這樣身份的女子,該是得天獨厚,坐享榮華的。

    然而面前這人,卻總是穿著普通的衣裳,褪去繁華,站在他面前盈盈淺笑。問他平生志向,問他征戰當何往,問他可還願效忠於皇。

    這樣的女子,哪裡是沒什麼見識。怕是胸中丘壑,半分不輸兒郎。

    「畢將軍不用這樣緊張。」瀲灩瞧著這人的模樣,有些失笑地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請坐吧。」

    「身份有別,貴賤當分,微臣不敢與娘娘同坐。娘娘若是有話,微臣自當恭聽。」畢卓反而退後一步,抱拳道:「孤男寡女共處,本是不合禮教。幸而微臣的母親尚在室內,也算避嫌。」

    母親?瀲灩挑眉,側頭往裡屋裡看了一眼,果真那半遮著帳子的床上像是躺著人的。

    「畢將軍恪守君子風度,本宮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瀲灩撫眉一笑,看著畢卓道:「有容乃大,無欲則剛。將軍初心不變,以後也自然能在仕途上走得穩。」

    畢卓頓了頓,有些不明白瀲灩想說什麼。

    「本宮今日來,一是恭賀將軍成功奪魁,二是給將軍提個醒。」溫軟的女子笑吟吟地道:「能在一眾武士之中脫穎而出是將軍的本事。但是能不能活到出征那天,更是要考驗將軍的能力了。」

    後面那句話加重了音,聽著讓人心驚。畢卓終於還是抬頭迎上了瀲灩的目光,雖然只是一瞬,但他還是看見了她眸子裡的認真。

    「娘娘此話何意?」他道:「難不成誰還會加害於臣?」

    第三十七章殺機四伏處,勸君多小心(2)

    瀲灩咯咯笑了兩聲,聲音倒是沉重了些:「難不成將軍以為,兩日之後跨馬離京,便什麼事都沒有了?這朝中是什麼形勢,怕是不用本宮來告訴將軍吧?」

    當朝韓太傅隻手遮天,然而他選擇的卻是效忠於司馬皇室。與強權者對抗,下場如何,不言自明。韓朔雖然是惜才愛才之人,但對於對手,他可是不會心軟的。

    畢卓稍稍一想也明白,利器不能為自己所用,寧可毀之。

    「那微臣,可是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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