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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畢卓往台子上看去,對戰的兩人你來我往,打得難捨難分。一人下盤很穩,掃堂腿快得像風,硬得似鐵。一人伸拳如錘,落在肉上怕是要把人骨頭都震碎。二十招過去都沒能有絲毫勝負之分,看得人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司馬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好久,嘴裡忍不住驚嘆道:「好厲害啊。」

    韓朔微微一笑:「皇上覺得這兩人誰更勝一籌?」

    皇帝老實地搖頭:「朕不知道,朕覺得他們打得都挺好的。」

    每年都能看這麼一場打鬥,司馬衷一向是當猴戲來看的,圖個熱鬧。韓朔也知道,所以只是這麼例行地問了一句,便與旁邊的其他人商議起場中兩人的勝負來。

    畢卓朝韓朔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有些複雜。

    第一場兩人三十招結束,韓朔揮揮手讓旁邊的貴公公宣布了勝者,然後平靜地瞧著第二組的人繼續上台。那雙眼睛看向下面的時候,似乎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接著意味深長地笑了。

    畢卓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回過神來又略微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乾脆便低下了頭。

    整個武試就是一場讓人眼花繚亂的文雅打鬥,待十一組的人比試完畢,看台上面的皇帝和臣子的表情都很是滿意。這一批武士出類拔萃者甚多,想必將來大多也能為國效力。

    輪到第十二組的時候,畢卓斂了斂神,認真地看向台上。

    謝戎上場了。

    一身乾淨利落的武士衣裳,肩膀和膝蓋上有皮質的護甲,謝戎準備得很充分,臉上的表情也是萬分自信。剛一上台便有禮地朝對手抱了抱拳,那氣勢與一般的武士自是大不相同。

    畢卓是知道謝戎的,或者說,洛陽城裡還沒有不知道他的人。

    韓朔微微坐直了身子,楚嘯天也睜開了半闔的眼,饒有趣味地看著台上。

    謝戎對面站著的人是有些緊張了,鐘聲一響,竟然愣了一會兒才動手。場上走神是大忌,謝戎眼裡划過一絲可惜,準確地抓了這空隙,肘頂其腹,飛身踢其首,上三路專攻首級,下三路最後掃腿,很輕鬆地就將人撂在了地上。

    「好!」台下爆發一陣喝彩,司馬衷更是興奮得站起來拍手:「好快,這麼快就贏了!」

    十招未過,謝戎勝局既定。畢卓安靜地看著,眼裡有些敬佩之意。

    「謝戎勝!下一場,畢卓、虎威----」貴公公拖著嗓子唱了一聲。

    周圍對謝戎的讚美聲還未曾停歇,畢卓抬步,平靜地往台子上走去。

    第二十五章場上龍虎鬥,花將落誰家(2)

    謝戎轉身朝韓朔的方向行了一禮,方才微笑著下台。錯身之時,他輕撩眼角,看了上去的畢卓一眼。

    那人面容平靜,無悲無喜,絲毫沒有被周圍的動靜影響,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上台去站著,稍微活動了一番筋骨,便安靜地等著對手。

    這便是貴妃娘娘看好的人麼?謝戎眼裡微微有疑惑,下台來站在最近的地方瞧著,只覺得這人除了從容之外,沒什麼其他的特點。

    韓朔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沿,看著台子上的畢卓,心裡已經定了主意。

    這是楚瀲灩找來的人,那又如何?他難道就沒法子收作己用了麼?男人對權力的渴望,可以促使他們做很多事情。只要畢卓稍微有些動搖,他也就未必會輸給瀲灩這一局。

    就看瀲灩有沒有看走眼,有沒有將人給捆牢實了。

    「喝!」

    比試開始的鐘聲一響,虎威便如同方才的謝戎一樣,先發制敵。動作快而准,也比謝戎遜色不了幾分。畢卓站著沒動,竟也如剛才那人一樣在發呆。

    「哎呀,可惜了。」趙太尉瞧著,忍不住道:「我還以為最後一場能精彩些,想不到是要重蹈覆轍。」

    虎威是韓朔門下僅次於謝戎的猛將,喜愛打鬥,以取勝為樂。此時一上來就占盡上風,臉上的表情也是自信滿滿。

    可是,一拳及肉,畢卓卻紋絲不動,橫腿一掃,疼的反而是虎威自己。畢卓生受這兩招,像是在判斷他的實力。

    謝戎臉上的笑意褪去了,韓子狐也抬了唇角,眼神裡帶了興味。

    「兄台好身手。」畢卓開口,卻是贊了虎威一聲,隨後身形一動,將這兩招原原本本地還給了他。

    一拳及肉,虎威只覺得喉嚨一甜,險些吐出血來。狼狽地側身一避,卻哪知畢卓動作極快,腿掃過來,跟鐵打的一般,快將他的腿生生踢斷了!

    這力道,常人哪裡能有!

    虎威一個趔趄,差點倒下去。卻還是忍著疼痛翻了個後身,拉開些距離重新估量對手。

    會場上的氣氛瞬間熱烈了起來,趙太尉拍著自己的手背道:「老夫還看走了眼,那玄衣之人姓甚名誰?」

    「太尉大人,那人名喚畢卓。」貴公公彎著腰提醒,頓了一頓,又加上一句:「是皇上舉薦的人。」

    楚嘯天一驚,扭頭去看皇帝。他舉薦的人?

    司馬衷看得正興奮,哪裡顧及到旁邊人的目光。他只覺得那玄衣人好生厲害,一樣的形勢,他可以反占上風。一樣的招式,他紋絲不動,卻是把對手打退了。

    「楚將軍生了個好女兒。」韓朔看著台上的打鬥,輕笑著說了一句。

    瀲灩看人很準,能讓她挖出這麼個人來,也的確是有資本和他作賭。

    楚嘯天目光一閃,隨即明白了。台上那玄衣人,就是瀲灩說的人中龍鳳?果然非淺水之魚。

    「娘娘,您不緊張麼?」

    沉香宮裡,休語瞧著自家主子還在懶洋洋地睡覺,免不得湊過去緊張兮兮地道:「武試開始了啊。」

    瀲灩緩緩地半睜了眼,打了個呵欠笑道:「你把心吞回肚子裡吧,你家娘娘我註定是要輸這一場。畢卓,會贏的。」

    第二十六章場上龍虎鬥,花將落誰家(3)

    「娘娘為何這般肯定?」含笑好奇地過來幫瀲灩捶腿:「聽聞參與武試的人皆是才華出眾,怎麼就一定會叫畢卓拔了頭籌?」

    知曉了自家娘娘與韓太傅的賭約之後,兩個丫頭就一直提心弔膽的。一方面盼著娘娘選的人能贏,另一方面又擔心畢卓贏了,娘娘要允韓朔條件。

    瀲灩微微一笑,眼裡帶了些狡黠:

    「因為畢卓是張術推薦給本宮的,那人興許不如韓朔門下武士訓練得當,但是張術說他身姿雄健,力可扛鼎。本宮也是親眼看過,畢卓打鐵,若入無人之境。力氣巨大,卻也懂得使巧。哪怕是對上謝戎,也未必就會輸。所以本宮也才敢和韓朔賭這一場。」

    指尖輕挑起一縷絲絛,美人鳳眼之中流出幾分得意:「只要韓朔讓他平安進了會場,奪魁自是有八分把握。而韓朔當審判,把握便再多兩分。十分把握,勝券自然在握。」

    休語含笑都聽得呆了呆,而後含笑算是明白過來了:「怨不得那日您要親自出宮,原來是張大人推薦的。既然如此,奴婢二人也不必再憂心了----娘娘這是輸局已定。」

    瀲灩笑得萬分得意,倚靠在貴妃榻上聲音如鈴:「輸他一局又何妨?馬吃士卒,我自有一車在後。這一場韓狐狸也不會贏得痛快的,估摸著這會兒會場之上,他已經在看著畢卓謝戎相爭,左右為難了吧!」

    此語中的。

    會場之上,畢卓十招勝了虎威之後,已經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中,一路過關斬將到了最後的一戰。

    毫無疑問,對面站著的是謝戎。

    這兩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抽到過同一組,竟然就是這麼各自戰了過來。只是畢卓要幸運些,十三為奇數,抽籤總要輪空一人。他偏偏多次抽中空簽,直接等待其餘的人對戰完畢,才來與他做龍虎之爭。

    故而這會兒在台上,謝戎有些微微氣喘,畢卓卻是神色從容。

    韓朔看著這兩人,心裡很是難以取捨。叫畢卓輕易拔得頭籌,若他不肯歸順自己,那豈不是讓瀲灩那丫頭得意了?

    可現下看著,謝戎已經落了下風。若他等會兒再堅持判定謝戎得勝,一旦有失公允,瀲灩就可以用那條件要求替換人選,結果還是讓畢卓得了鎮邊將軍之位。

    兩廂一對比,韓太傅揉了揉眉心。果然是讓一步就能把自己逼得山窮水盡啊。

    「等一等。」

    就在鐘聲要敲響的前一刻,畢卓卻突然開口了。

    眾人皆是不解,抬頭看過去。謝戎也微微詫異,看著對面的人。

    「謝兄身經數戰,略顯疲憊。在下若趁人之危,恐怕是勝之不武。」畢卓轉頭看著座上的皇帝,抱拳道:「比試講究公正,糙民可否請求皇上,換個比試的法子?」

    司馬衷眨眨眼,側頭看了看韓朔。

    韓子狐微微皺眉,看著畢卓道:「你當這是什麼地方,規矩還得由你來定不成?天下沒有絕對的公平,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謝戎運氣不如你,處於劣勢無可厚非。你只管拿出本事來,輸贏我們會判定。」

    第二十七章曉明主之意,報知遇之恩(1)

    畢卓恭恭敬敬地朝韓朔行了個禮,也不強辯,只是道:「行兵打仗,固然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運氣也是實力之一本是沒錯。可如今的較量,是要為我大晉選出一位適合遠征的將軍。打鬥已經有了數場展示,再讓謝兄以疲憊之體與在下對戰,無甚意思。但若規矩如此……也罷,在下遵命便是。」

    說完,他便退回台上面對謝戎,語氣里滿滿的無奈和妥協令人頓覺此人度量過人,連謝戎心裡都對他增了三分好感。

    司馬衷看看他,再看看韓朔,頗為有興趣地開口:「韓太傅,朕想聽聽他的法子,這情況如何分勝負才好哇?」

    「皇上。」韓朔掃他一眼,無奈地道:「武試規矩一向如此,豈可一朝改變?」

    楚將軍笑了兩聲,倒是看著畢卓讚美了一句:「不乘人之危,乃真君子也!」

    語罷,轉頭又對韓朔道:「今日這武試可比往年有意思多了。既然已經如此有意思,韓太傅何不放寬些心,聽這人一言?」

    一左一右的話都這樣說,韓朔索性放鬆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瞧著下面台子上的人,道:「那好,你便來說說看,有什麼法子比對戰更公平?」

    畢卓眼睛微亮,上前抱拳道:「在下以為百步穿楊乃是為戰者應修之術,也曾聽聞謝兄百發百中,箭術過人。不如這最後一場,以she箭定勝負,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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