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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司馬衷開心地抱著瀲灩:「愛妃好厲害!」

    他還沒有看見過韓朔臉上出現那麼難看的顏色啊,愛妃的棋藝看來也是不俗,把太傅都給震住了。司馬帝美滋滋地想,得此一妃,當真是夫復何求啊!

    韓朔冷笑一聲,白子不留情,斷路殺子。

    楚瀲灩當真是好樣的,但是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教她下的棋。這會兒,竟要幫著別人對付他麼?

    當真是縱容她不得!

    瀲灩一邊握著司馬衷的手,防止他亂動,一邊在棋盤上找生處。氣氛有些緊張,司馬帝吞了吞唾沫,輕聲道:「愛妃不要緊張。」

    誰比較緊張?瀲灩黑著臉看這傻子一眼,再看看他捏著自己的手,道:「皇上,這句話是要說給您自己聽的,您捏疼臣妾了。」

    司馬衷連忙鬆手,把她的手放在嘴邊呵氣:「愛妃不疼,朕不是故意的。」

    瀲灩哭笑不得,轉頭看一眼韓朔,那人卻沒什麼反應的模樣,專心盯著棋局。

    咦?沒反應麼?瀲灩眨眨眼,往司馬衷懷裡靠得更緊些,玉指纖纖,捏著黑子放在棋盤上,然後對皇帝道:「臣妾不會怪皇上的,今晚皇上就歇在沉香宮吧,看您最近挺累,臣妾替您推拿解乏。」

    「好啊!」帝王高興得很:「最近幾日被柔妃纏著,一直沒能在沉香宮歇,晚上朕在皇后宮裡用了膳就過來吧。」

    「啪。」棋子落在玉石盤上,清脆的一聲響。韓朔看向瀲灩,臉上似笑非笑:「娘娘還是好好歇息吧,皇上今晚要與尚書令商議出兵鎮邊的事宜,估計是不會有空。」

    司馬衷立刻跨了臉,哀聲道:「太傅,朕去了也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乾脆就全權交與你負責了吧?」

    韓朔笑得白牙森森:「不行,身為國君,大事必須躬親。」

    「可是…」

    「為人君者,善用賢臣。為賢君者,善管人臣。」韓朔打斷司馬衷的話,一臉正氣:「皇上現在若是將所有事都推給臣,便不利於您以後親政。」

    瀲灩聽著,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你韓朔要是肯讓司馬衷親政,我楚字倒著寫!

    司馬衷登基一年了,雖說是先帝託孤於韓家,可這一年之後,韓朔也該將兵權交出來,讓皇帝親政了吧?但是他沒有,韓太傅袖子一甩,以皇帝尚未懂事為由,繼續掌握大晉之權。世人都說他是安世之臣,然而瀲灩卻知道,他是這大晉,最大的jian臣!那一張俊朗的麵皮下,不知道是怎樣的狼子野心!

    而楚家,她所在的家族,是世代效忠於司馬家的。先王在位之時,有冒死進諫被斬午門者,也有位極人臣賢名遠播者。楚家一門忠烈,瀲灩的父親楚嘯天也是一顆炙熱之心效忠於晉惠帝。瀲灩自小接受的家訓就是:

    寧死不做誤國之人,寧亡不近jian佞之臣!

    所以……

    瀲灩將黑子按在棋盤上,玉蔥指一翻,揚眉看了對面的人一眼,將一片白子顆顆捻起。

    「韓太傅,可別分神,局勢已變。」美人兒一笑,容顏如花,嬌艷難喻:「朝堂的事情本宮這婦道人家是不懂的,皇上晚上有事,本宮自然也不敢耽誤。只是這盤棋,太傅若是輸了,可要給瀲灩一樣東西。」

    第七章紅顏柔軟骨,女中諸葛謀(1)

    韓朔瞥一眼棋盤,他剛剛一時心亂不曾注意,被逼進死局的黑子不知為何又突了圍,張牙舞爪地朝白子反攻。凌厲的氣勢,像極了對面那笑得溫軟的女子。

    「娘娘想要什麼?」

    瀲灩微微坐直了身子,身後的皇帝有些困了,下巴恰好擱在她的肩膀上,半眯著眼很是愜意。這傻子不懂得求權,那麼,只有她來幫他同韓朔來下這盤棋。

    「本宮很是喜歡太傅腰牌上,那麒麟的獸形。若是這盤棋本宮僥倖得勝,太傅便將那腰牌送與本宮,如何?」瀲灩輕輕抹唇,笑得像只小狐狸。

    腰牌?韓朔挑眉,這丫頭當真打的是好主意,他的腰牌可暢通皇宮無阻,可擅進天牢囹圄無礙,她卻偏說只是看上了上面的麒麟。

    「若是娘娘能贏,臣也不會小氣。」略略沉思,韓朔承了:「若是娘娘未能贏,也就不要怨臣了。」

    「一言為定!」瀲灩眼睛亮了,捏著黑子認真地看著棋盤,一掃剛才的慵懶,頗有背水一戰的氣勢。

    與韓朔對弈,只能背水一戰。

    司馬衷被驚了一下,睜開眼睛去看。

    屋子裡不知怎麼就變了氣氛,讓他的呼吸也跟著輕了。

    瀲灩許久方動一子,韓朔的速度要快些,手裡下著棋,眼睛卻看著對面的女子。

    那人較真起來的樣子,最是動人。長睫如扇,水眸如星,唇也抿成一個弧度,叫人看得移不開眼。

    一個時辰過去,當司馬衷再次被驚醒時,棋盤上黑白交錯,已經是結束了。

    「如何?」揉揉眼睛,皇帝湊過頭去看。

    瀲灩笑著伸出手去:「多謝太傅。」

    嗯?沉心贏了?司馬衷詫異地去看棋局,卻見黑白相當,分明是平局。

    「這也算臣輸麼?」韓朔撇嘴。

    「當然!」漣漪理直氣壯:「本宮是反敗為平,太傅卻是由勝轉頹,難道不是本宮更勝一籌?」

    司馬衷贊同地點頭:「愛妃厲害!」

    韓朔哭笑不得,倒是也不爭辯了,解下腰間的令牌便放進了瀲灩的手心。

    「臣願賭服輸,娘娘好棋藝。想必當初的夫子教得極好。」

    咬著「夫子」二字,韓朔施施然起身,拱手作禮:「時候不早了,臣也該告退了。」

    瀲灩摸著令牌,一點也沒被他的話影響,笑眯眯地揮手:「太傅慢走,小心腳下。」

    韓朔輕笑,轉身離開。

    看著懷裡的人開心,司馬衷也開心了,目送韓朔出去,摟著瀲灩就笑:「愛妃喜歡麒麟麼?當真喜歡,朕讓人給你鑄。」

    瀲灩看著門口,直到韓朔的身影沒了,周身才全然放鬆下來,靠著皇帝道:

    「臣妾不喜歡麒麟,皇上不要費心了。」

    剛剛小桂子一下朝就回來告訴了她今天早朝發生的事情。匈奴又犯,朝廷要舉行武試選拔人才鎮邊了。

    這臨時抱佛腳的選試,韓朔自然又是占了大便宜。他門下武客眾多,武試壓根就是他給自己搭的戲台子。胡將軍養傷,他便是想趁這時機將鎮邊將軍的位置也給吞下。

    想得美!瀲灩輕哼一聲,從司馬衷的懷裡站起來,溫柔地握了握他的手。

    「皇上莫要花心思在臣妾身上,今晚武試商議,您也應該說幾句話。」瀲灩跟教小孩子似的,慢慢又清晰地告訴他:

    「時間緊,韓太傅必然會說由幾人舉薦選出人選直接比試。而略過寒門來報者。皇上您不用說其他的,便就告訴他們你也有人要推薦,但是不告訴他們名姓,只說武試的時候自然會來。」

    第八章紅顏柔軟骨,女中諸葛謀(2)改

    武試的人選,總不能讓他們一手包了去,司馬帝也該有自己的人,才能穩固勢力。瀲灩細細給皇帝解說一遍,又再重複了一遍。

    司馬衷一臉認真地聽著,雖然是一頭霧水,但是看著瀲灩那麼努力的模樣,他也咬牙將她說的都記下。

    「嗯,朕會說朕有人選,武試自然會出來。」複述一遍,皇帝又略微有些不解:「可是,朕哪裡來的人選?」

    瀲灩微微一笑,禁不住伸手過去抱著皇帝的腦袋,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人選,臣妾自然會幫您找到。皇上啊,這世上,最不會害您的就是臣妾了,您記得要一直相信臣妾。」

    入宮之時,她便答應了爹爹,一定盡輔君之能事,護司馬帝周全。司馬衷天生痴傻,若沒有她鎮著,當真也只能成為後宮之中這些人欺負的對象。

    當年她尚未入宮之時,也曾聽說后妃之中有人欺帝王痴傻。她本是不信,卻哪知後來親眼目睹,有貴人讓司馬衷趴在地上當馬,自己騎上去玩樂,肆意吆喝,如同對待奴僕。

    那是瀲灩第一次見司馬衷,看著那傻子被欺負了還笑得一臉燦爛,她不知怎麼就生了氣,直接以犯上的罪名,給那貴人賜了毒酒。

    過去了的可以不算,但是以後有她楚瀲灩在,絕不會再讓人欺負司馬衷!

    韓朔也一樣!

    「嗯,朕最喜歡愛妃了。」皇帝笑著將頭埋在瀲灩的懷裡,很認真地道:「朕會一輩子喜歡愛妃的。」

    瀲灩一愣,繼而失笑。

    也當真只能從傻子的嘴裡,才能聽得見這句話了。一輩子,這種東西她早已是不信。

    情濃時,男人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很多年前韓朔不也是說:

    「瀲灩,我會一輩子護著你的。」

    結果呢?她滿心歡喜準備嫁衣,卻等得來一紙退婚書。韓太傅風華依舊,卻是親眼看著唇色慘白的她上花轎,還遙遙祝一聲:「恭送娘娘。」

    止不住的恨與痛從心底翻上來,瀲灩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它們重新按壓下去。下巴放在皇帝的頭頂,低喃一聲:「傻子。」

    傻皇帝笑了,暖暖和和地蹭了她滿懷。

    瀲灩想,韓朔的懷抱,就從來沒有讓她感覺到這樣的溫暖。

    大晉初秋,洛陽城的街上依舊熱鬧。彼時文人騷客放浪形骸者頗多,以飲酒賦詩為高雅,以吸食五石散為cháo流。鬱郁不得志者甚多,有真才實學而不願入朝者也有。大隱隱於市,也就看哪個伯樂有一雙火眼金睛了。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鬧市上駛過,一直往城郊而去。

    郊外有一處打鐵鋪,幾個光著上身的男人正掄著鐵錘一下一下地打鐵,興之所至,有人高歌:

    「託運遇於領會兮,寄余命於寸陰!聽鳴笛之慷慨兮,妙聲絕而復尋!」

    馬車緩緩停下,青色的帘子一撈,有戴著斗篷的人下了車來,就站在一棵大樹邊,眼裡帶著思量,看著鐵鋪的方向。

    大晉男子時常脫衣以示坦蕩瀟灑,瀲灩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掃了那幾人一眼,目光定在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身上。

    身姿魁梧,雙目有神。這樣的人,哪裡會是一般的打鐵匠?

    許是她有些突兀,打鐵的幾個人都慢慢朝她這邊看過來。只是那黑膚男人沒有,仍舊掄著鐵錘的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境界忘我。

    瀲灩笑了,摘下頭上的斗篷帽子,抬腳便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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