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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1:03:26 作者: 白鷺成雙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無話。自此之後,韓朔便一直是不戴官帽而束髮,朝上朝下,都是翩翩濁世佳公子。

    而此時此刻,韓太傅心情顯然算不上太好。站在朝堂上,一張臉黑了半邊。

    每次瀲灩去他那裡一次,他的心情都會不好上幾天。但是就算如此,每月他也照樣會讓人接她來,彼此折騰得樂此不疲。而之後往往遭殃及的,不是身邊奴僕,便是滿朝文武。

    「皇上,匈奴多次犯境,此次又大肆掠我邊關,擾我百姓。臣以為,是否該讓胡將軍重新領兵,鎮守邊關?」尚書令出列啟奏,朝堂里頓時議論紛紛。

    匈奴擾民,一直是大晉頭疼的問題。然而講和幾年,匈奴毀約又會再度來犯,大晉若要開戰,必定是勞民傷財,又費時費力。大晉的武將們對匈奴是又恨又怕,打也打不過,主動講和難免折辱了泱泱天朝的尊貴。

    「韓太傅,你怎麼看?」晉惠帝扭頭就問。

    韓朔笑得陰森森的,開口道:「還能如何?上次胡將軍是帶傷回來休養的,還沒養好傷便又派出,那可不太人道。朝中武將不少,不是只有一個胡天吧?」

    一眾武將商量一會兒,你推我推的,沒一個肯站出來,倒是越嚷越厲害。

    「平西將軍不是也無事做麼?正好得個機會立功。」

    「李將軍妄言,老夫身上也是帶傷,怕是應付不了匈奴了。」

    「臣倒是覺得劉將軍也該有點功績了。」

    大好的盛世,沒人再願意去做那丟命的差事,朝中很快吵成了一鍋粥。

    「不做那沙場上雄將,倒在這朝堂上逞英雄。」韓朔涼涼地轉身,眼睛掃過去,一幫爭吵的將軍立刻噤聲。

    「平時喊著恨不得喝匈奴血,現在怎麼了?面都不敢去見見?真夠出息的。」韓太傅一張嘴噴的就是火:「朝廷的糧食不養廢人,各位將軍不願意去,那便重新舉行武試,多選些人才出來,最好選啞巴,只會打仗不會說話的!」

    整個大堂鴉雀無聲,連晉惠帝也明顯感覺到了韓太傅心情不太好,摸摸腦袋打圓場:「那個,天氣有些寒,容易燥熱上火,韓太傅等會兒來朕的宮裡,朕給你些清火的佳品?」

    韓朔一臉扭曲地轉頭,看著司馬衷,咬牙切齒地笑道:「皇上,天氣熱了才容易燥熱上火,臣這是給氣的。佳品不管用,還不如趕緊舉行武試,看看我這大晉,還有沒有人能打仗了!」

    第四章無敵國外患,有安世之臣(2)改

    座上的司馬帝傻傻地笑著,拍手道:「武試好啊,看打架,韓太傅好主意!」

    滿朝文武皆靜,雖然知道傻子皇帝一直不管事,但是每次韓朔開口,他都高興地贊成,捧場力度之大,令人難再言一語。

    「那就如此定了,等會臣會替陛下起糙聖旨。」韓朔似笑非笑地看了司馬衷一眼,眼裡頗有讚賞之意。

    還是傻子最省心,不聰明卻曉得順從他。

    「嗯,那就這樣吧!退朝!」司馬衷看看時辰,蹦蹦跳跳地下了龍座,嘀咕道:「這個時間沉貴妃應該睡醒了。」

    沉貴妃是他最喜歡的妃嬪了,好看又能保護他,幾天沒看見,他想念得很。

    群臣跪地齊聲送駕,後面那句小話也就沒人聽見。

    可是,韓太傅是何許人也,耳力那叫一個好,這一句含了「沉貴妃」三字的話就真切切的地落在了他耳里。

    「皇上留步。」下朝的路上,韓朔攔住聖駕,對著傻皇帝笑得玉樹臨風。

    「太傅還有事麼?」司馬衷一臉茫然。

    「有事,當然有,請皇上移步御書房。臣把最近幾件很重要的事情都給您匯報一番。」韓朔一臉正經。

    「哦。」司馬衷想了想,從龍輦上跳下來,並肩走在韓朔身邊:「你不能乘龍輦,朕便陪你走過去吧。」

    韓朔一愣,繼而微笑:「好。」

    司馬衷有時候傻得挺可愛的。不過也虧得他傻,所以才能在這傀儡一樣的皇位上,過得那麼自在。

    「韓太傅,朕覺得,你是一個好人。」司馬衷走著走著,突然很認真地側頭看著韓朔道:「是一個很負責的太傅。」

    韓朔挑眉,笑得輕聲咳了咳:「皇上為何這樣說?」

    司馬衷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劃:「因為你除了在朝堂上之外,經常來找朕商議國事。朝中大臣,沒有像你這樣勤快的。」

    勤快得皇帝覺得,不給他加俸祿都對不起韓家的列祖列宗!

    韓朔但笑不語,眼裡有無奈的笑意。

    「臣多謝皇上誇獎,日後也必當盡心竭力,為主分憂。」

    司馬衷毫無防備地傻笑,又撓撓腦袋,很猶豫地道:「韓太傅你與沉貴妃是不是有過節?若是她哪裡得罪你了,朕替她給你道歉好不好?」

    韓朔眉心一跳,不動聲色:「皇上為何這樣說?」

    「啊,感覺罷了。」司馬衷一臉單純:「雖然每次看你們見面的時候都是笑著的,但是沉心看著你的時候的笑容,總跟平時不太一樣,像是很防備。」

    楚瀲灩,字沉心。

    韓朔笑了笑:「皇上多心了,臣與貴妃娘娘是兒時玩伴,自小一起長大,又哪裡會有什麼過節?臣還記得,貴妃娘娘小時候最喜歡吃西街的桂花糕。常存著一個月的零用,去買一大堆桂花糕吃,結果吃撐了,疼得在床上打滾。」

    那時候的瀲灩,會可憐兮兮地扯著他的衣角,喊一聲,子狐哥哥,我難受。

    眼眸微微眯起,韓朔撇開那些東西,看著帝王道:「所以,臣與娘娘算得上是知己,皇上不用擔心臣與娘娘相處得…不愉快。」

    司馬衷鬆了口氣,像是如釋重負一樣地拍了拍韓朔的肩膀:「這就好,這就好。沉心雖然有時候嘴巴不饒人,但是也是個好人,朕很喜歡你們,不希望你們鬧僵。」

    韓朔腳步一頓,挑眉道:「那麼,不如現在臣陪皇上去沉香宮吧,正好見見沉貴妃,也看看臣與娘娘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才讓陛下這樣擔心。」

    司馬衷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去沉香宮?好啊,正好朕很想念沉心了,剛剛還覺得被拖去御書房,又要耽誤好久呢!」

    第五章棋逢對手處,相愛相殺時(1)

    每次他要去沉香宮都會被各種各樣的事情耽誤,難得今日終於可以直接過去了,司馬帝很高興,拉著韓朔的袖子便扭頭往回走。

    「皇上很喜歡沉貴妃?」韓太傅輕聲問:「似乎一有空,您就要去沉香宮。」

    「嗯,很喜歡。」司馬衷點頭,眼裡帶了明亮的笑意:「沉心對朕很好,她是後宮裡唯一一個沒把朕當傻子看的人,每次抱著朕,總讓朕想起母后,很溫暖。」

    溫暖麼?楚瀲灩的懷抱是纏綿的,誘人的,卻從來沒讓他感覺到溫暖。

    韓朔似笑非笑,被司馬帝拉著一路往沉香宮跑。看著那傻子迫不及待的模樣,他倒是也有點兒惦記著她怎麼樣了。

    瀲灩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梳妝檯前打著呵欠讓含笑收拾自個兒。一頭烏髮光滑如絲,從背上一直垂到地面,身披丹紗杯文宮裙,懶洋洋的都沒有合上衣襟,香肩半露,鳳眼半睜,有些小女兒的嬌憨模樣。

    含笑咽了咽口水,輕聲道:「娘娘真好看。」

    「嘴真甜,大早上的偷吃了廚房的蜂蜜不成?」瀲灩從鏡子裡看她一眼,揚眉一笑。

    「哪兒能啊,主子沒吃,奴婢哪裡敢。」含笑拿木梳梳著她的長髮,黑髮如瀑,粼粼如鏡。含笑覺得,世上當真沒有比主子更好看的入了,怨不得有士子作詩稱她「桃花開遍處,獨絕此一人。」

    不過美貌太盛,往往容易讓人忽略其他的東西。楚瀲灩在世人眼裡,大抵就只是一個花瓶,美麗而空無一物,只能給男人把玩。

    自古紅顏多薄命啊,含笑低嘆。

    「愛妃愛妃,你可起身了?」門口伸進一個腦袋來,頂著金冠,笑得一臉燦爛。

    瀲灩微微轉身,知道是誰,便笑:「皇上這是下朝了?等臣妾一會兒,臣妾還未挽發。」

    司馬衷跳進門檻,高興地拉進一個人來:「愛妃慢慢梳妝,朕不急。朕可以先和韓太傅下會兒棋。」

    屋子裡安靜了那麼一會兒,瀲灩慢慢地扭過頭去,看著皇帝身後那人影,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韓朔,這人怎麼來了?還是傻皇帝親自拉進來的?瀲灩很想摔了手中的眉筆,傻子啊!什麼叫引狼入室!什麼叫幫了賊子不自知!這廝還笑嘻嘻跟人下棋呢,那是個大尾巴狼看不出來麼?

    心裡將韓朔罵了一百遍,她臉上卻還是盈盈一笑,頷首道:「本宮未能遠迎,還望太傅恕罪了。待本宮挽好發,便來看你們下棋。」

    「是臣冒昧打擾了,娘娘請便。」韓朔很儒雅地彎腰,有禮得很。

    瀲灩頷首,轉過頭去咬著牙讓含笑繼續。

    司馬衷什麼也沒察覺,蹦蹦跳跳地去一邊的架子上拿下棋盤和棋盒來,擺在外室的矮榻上。

    「韓太傅,朕不怎麼會下棋,每次都被你殺得太慘了。」帝王委屈地扁嘴:「今天讓我三子,如何?」

    韓朔慢慢在軟塌上坐下,捻了一顆白子,眼角瞥著內室的動靜,漫不經心地答:「好啊。」

    司馬衷樂了,拿著黑子一顆顆地布局,嘴裡還嘀咕:「朕就不信多三子都下不贏你。」

    棋子落盤之聲在沉香宮響起,瀲灩挽好發,系好衣裙,深吸一口氣,終於笑盈盈地從內室里出來,替那下棋的人添上兩盞茶。

    「太傅請,皇上請。」放下茶盞,瀲灩站在皇帝身邊,看著那已經被困死了的黑子,眉頭皺了皺。

    「愛妃愛妃,朕是不是又輸了?」司馬衷扁嘴,委屈地拉著她的衣袖。

    瀲灩一笑,溫柔地道:「皇上沒有輸。」

    韓朔挑眉:「哦?黑子已經山窮水盡,娘娘還能起死回生?」

    瀲灩想了想,在司馬衷的懷裡坐下,拿過他手裡的黑子,輕輕地放在了棋盤上。

    韓朔眼眸沉了沉。

    第六章棋逢對手處,相愛相殺時(2)

    黑子自殺一片,卻開出一條新路來。路雖難走,卻有一股子非要走出去的拼勁兒。瀲灩捻著棋子,看著韓朔笑:

    「韓太傅,該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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