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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56:16 作者: 台北人
    我跟他上了七樓,互相給彼此手/yín、口/交。王克很激動。儘管不久前,在地下室把話說得冠冕堂皇的是他,可當他主動跪在地上給我拉下我拉鏈時,我又覺得他把自己踩到了塵埃里去......

    那台車我的確想送給高鎮東。

    可上樓與王克互相慰藉,卻又不完全是為了得到那台車。

    ......我憑著直覺行動,很奇怪,當我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心裡竟有一種跟高鎮東『扯平了』的快感。

    ……我們沒做全套,但事後王克仍像以前那樣喜歡趴在我背上,親吻我、撫摸我。後來他把一串冰冷的鑰匙放到我手裡,在我耳邊低聲說:「它是你的了。」

    那晚,是我跟王克最後一次見面。

    離開之後,我把他的號碼從電話里刪了,從此他也沒再找過我。

    ……那輛CB-I到手後,我沒有馬上送到他面前。我把它牽回公司的地方暫放,利用空閒時間,重新將它的外觀改裝一遍,我記得以前高鎮東對我說過,他理想中的一台車,就要招搖的紅色,要像大逃亡裡面的車那麼拉風────

    我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去改它。電鍍、噴漆,每一處都仔細無比,從二月底,改到三月尾。

    為了這台車CB-I,那陣子我甚至都放棄了去接高鎮東下班。

    而程耀青的婚禮,也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逼近。我被爸押去訂做的那套西裝,正好在四月初完工。那家老西裝店打電話到我們家提醒去提貨那天,正巧還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那天是高鎮東陪我去拿的西裝。我們還順便去附近的霞海城隍廟拜了一圈,裡頭供奉著一尊月老。十年之後,祂變得相當出很名,許多年輕男女爭相朝拜,連明星也瘋迷而來,整間城隍廟因祂香火旺盛,靈驗的傳聞越來越多,連新聞都來報導過。

    我跟高鎮東也曾一起拜過那尊月老。就在一九九九年。

    那時我許了什麼願,我也忘了。只記得那個畫面。

    我和高鎮東舉著香,拜了三拜。

    鋪了紅布的供桌,兩邊燃著裊裊的菸絲,生果供品擺滿桌面,還有幾盤還願結善緣的喜糖,糖紙什麼顏色都有,牆上左右兩副對聯,『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望天下眷屬皆是有情人』。

    第38章《一九九九往事》三十五

    ※高鎮東視角:

    這陣子我和程瀚青很少碰面。他弟弟的婚期越來越近,那些大小瑣事大概都需要他這位大哥兼長子幫忙操心。

    上禮拜我們去辦了簽證,程瀚青當時還問我幹嘛要這麼急,我顧左右而言他地帶過了話題,並沒有對他說實話。

    ……

    晚上上班時,華姐給了我一隻信封袋,說:「吶,拿去,買好了。」

    我伸手接過,也沒拆封,笑著跟她道謝。

    她點了根煙,好奇地問:「難得啊──怎麼,交女朋友啦?還帶人出國去聽演唱會?」

    我沒答,只說:「妳女兒最近還好?」

    華姐愣了一下,像是不解我怎麼突然關心起她女兒來,我笑笑,接著說:「誰不知道妳女兒就是妳的命?關心她就是關心妳嘛。」

    華姐嗤笑。她也四十多歲了,已不能跟外面那班年輕貌美的小姐比,可仍有屬於她這個年紀獨有的成熟韻味,我們很多客人特別喜歡跟她聊天,店裡幾個重量級的客人都被她安撫得很好,尤其是那手日積月累出來的交際能力,我一直很放心把店裡一票小姐交給她管教,就是喝醉的時候酒品不太好,一醉必是哭又鬧。可能是壓抑太多心事,才總借著酒精將累積的怨懟發泄出來。

    華姐噴出一口煙,擺擺手,樣子瞧起來顯然並不想多說家裡的事;大家都是精明人,不經意就要不經意的樣子,我也就沒再往下探究。華姐家裡那些爛事就是長年盤根錯節的孽債───這曾經是華姐她自己的原話。我想起那天在蛇湯店裡看見她女兒跟許文強在一起的事,一念之間的猶豫,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對了,」她忽然對我說:「小萍的事,打算怎麼處理?」

    一聽這件事,我就沒了表情。

    華姐口中的小萍,是銀坊一個小姐,在這裡也待了快四年時間。其實幹這行的,像小姐們這種一聲不吭就人間蒸發的惡性離職事件,不在少數,每家店裡或多或少都出過類似的事情,以一般情況來說,若沒有造成什麼嚴重損失,也不會特意花心力去追究。小萍這幾年在銀坊的業績一直以來都是半高不低,表現尚可,就是她那個同居人有點麻煩,人生最沾不得的三樣黃賭毒,就碰了倆個;以前還在小萍上班的時候跑來店門口鬧事,被我叫人拖出去,那時小萍只差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們不要報警……

    前段日子陸續有幾個小姐發現小萍置物櫃裡的私人物品越來越少。這對小姐們來說是很不尋常的事。

    對她們來說,休息室永遠只恨不夠大,誰願意天天提著大包小包的衣服鞋子化妝品這樣跑來跑去的,我們店裡一大面牆的置物櫃,哪個格子不是塞滿了女人家的東西?有時還會為了爭『地盤』,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呢。

    這些小姐們各個都有顆七竅玲瓏心,小萍的異樣幾乎是沒多久就被發現了。華姐先是不吭聲注意了幾天,後來也發覺不對,私下主動找小萍『關心』了幾句,誰知道兩天後,人就再沒在銀坊出現過,小萍的置物櫃已經搬空了,打她的手機、家裡電話均是不通;華姐當時氣笑了,還當著許多她們的面嘲了一句:「她這是做什麼虧心事啦?溜得這麼快?」

    ……那些小姐們整天就愁無八卦可談,難得出了小萍這樣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鮮事,一時全都機哩咕嚕地扯開了,紛紛猜測小萍『消失』的原因。有人說她是欠了高利貸,怕給人找上門;有人說肯定是她那個男朋友又不知道惹了什麼事,她躲開了吧;也有人說,她是跟別的冤大頭跑了。

    當時心想反正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也懶得追究她,「不用管她,也沒什麼損失。」

    華姐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對了,總共多少錢?我直接劃妳帳號里。」我晃了晃手中的信封問。

    她攏了攏頭上的假髮,語氣有些得意:「免啦!我跟陳大哥說是我打算休假時帶女兒去的,他也沒跟我算錢──哼,給你白賺啦!」

    我笑:「那怎麼好意思!陳董是賣妳的面子,又不是賣我的。」

    「嗤,少來,也沒說白給你。先讓你帶女朋友去逍遙幾天,回頭你欠我一個人情,我記著了!」說完,她就蹬著腳下的高跟鞋,趾高氣昂的轉身就走。我想她絕對是我遇過最要強的一個女人,沒有之一,只可惜遇人不淑,命運也不眷顧她,一腳踏進火坑十多年,再無回頭路。

    ………..

    九九年的冬季,冷的時間似乎比以往幾年都要長一點。到了三月才漸漸回暖,四月才真正有了春天的溫度。

    徹底無消無息的小萍,也漸漸地被我們遺忘。只是五月的第一天又發生了一件事。

    小萍那個同居人忽然又在銀坊的門口出現,大呼小叫的,那個拉塌不羈的男人形容枯槁,眼窩深陷,還不停蹭著鼻子,這副樣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問題。銀坊是領正式牌照做生意的,不時也有長官出入,現在最忌諱的就是這些『東西』,那天華山幫幾個人正好也在店裡作客,每個人都睜著眼睛看戲,幸虧敏銳華姐發現得早,先叫人把他攔住,我下樓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被幾個圍事的小弟拖到附近的巷子裡。

    那個男人果然是毒癮犯了。他被我們店裡幾個人高馬大的少爺壓在地上,身體不停地抖,口齒不清的叫囂,不停大嚷著要找他老婆、找他的女人───說什麼是銀坊把他的女人藏了起來、還教她偷人……我懶得理他,現在的狀況最利落的處理方式無疑就是報警。以前因為小萍,已經放過這廢物一馬,現在沒有任何理由再給他方便。

    店裡的小姐還真是蒙對了。染了毒,一輩子基本沒什麼前途,小萍跑了,要不是自己跑得,就是跟別人跑得。她這是聰明了一回。

    ……「馬的──怎麼濕了!」後來幾個小弟紛紛叫罵,他們按住那尾神智不清的毒蟲,誰知道那個男人在毒癮發作的時候失禁了,尿濕一褲子,幾個小弟的褲腳紛紛遭殃。

    他們氣得把那男人壓在地上痛打一頓,我冷眼旁觀,覺得過頭了就喝止他們,叮囑他們別把人整得太厲害。警察到了之後,直接將那個男人上銬,上車前,那個男人眼神怨毒地盯著我,吼說:「是你!是不是你!他媽聯合那個臭□□讓老子戴綠帽!我□□媽的──」值勤的幾個警察聽見這番話,面色都有些微妙,後來那個男人被粗魯地推進警車裡,車門啪的一聲關上,就隔絕了那些瘋言瘋語。

    我拿了兩包煙請那幾個警察,也沒多解釋,寒暄幾句後就準備回店裡去,一轉頭,就見華山那個陳虎陰沉沉的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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