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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51:03 作者: 亦凝
    靜靜的,努力去記住那人在自己身邊的這份感覺,為了支撐過將來那漫長的未知歲月。

    「好了,我走了。」Alex強迫自己放開了人,只覺心痛一波波的湧上,然後被死死埋葬起來。

    「Alex,」錢皚側過了身,隨意的開口問:「最後,你以恢復記憶後的立場,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緩緩浮起一抹笑容,哀傷但深情:「從始至終,我只愛過你一個人,二十三年裡唯一的一個人。」

    「我也是啊……」低低的回應著,轉過身沒有勇氣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我一定會回來的,雖然要花些時間。」又一次的說著誓言,可是無論說了多少遍,依然無法消抹心中的擔心和不確定。

    「好……你可不要再撞壞腦袋,然後把今天說的話都忘記了。」想要調侃,卻不由鼻酸。

    「失憶這種事,一生一次足矣。」

    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錢皚慢慢的滑坐在地,方才的堅強全盤崩潰。

    那個人就這樣走了,就這樣從自己這裡憑空消失了……也許,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

    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是那已飄散在空中的音波,想要伸手去抓,卻無影無蹤。

    如果從來沒有相遇過,那是不是會更好一點?沒有得到過,那也無從體會失去的痛苦。

    但那又怎麼捨得呢?怎麼捨得將與那人相關的一切盡數抹殺?

    即便是痛苦如今日也罷,也不甘心放棄那歡樂甜蜜的過往一瞬。人說相戀的幸福,要用此後十倍的痛苦換取。可即便是百倍千倍,他也無怨無悔。

    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錢皚猛得昂起了頭,下一瞬間就從地上彈跳而起----

    不要離開!一分開,也許再也無法相見!如果真的是永別,那麼至少讓我看你最後一面!

    瘋狂的衝出房門,往樓下奔去,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急切心情。心快要跳出胸膛了,就在眼前、就在伸手可及處……

    當錢皚站在樓下空地處時,除了汽油燃燒排放後未散的氣味,已經空無一人……慢慢蹲坐了下去,將臉埋在了手臂中。背脊聳動得越來越厲害,終於無聲的哭泣化為撕心裂肺的吶喊。

    「你回來!!!給我回來!」直拔雲霄,無處宣訴,不得不低徊而下……

    ***

    「算了,回來了就好。你媽以為你又鬧性子,過兩天就會回去的,結果這麼久不見人,差點急出病來。回去了,就馬上道個歉。」

    「我知道,對不起。」

    瞟了眼兒子,汪銳說道:「怎麼出來玩了這半年,性子變這麼安靜聽話了?」

    「沒什麼。」語氣中還是沒有絲毫不耐,「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

    這任性驕傲的小子,居然會說「對不起」了?汪銳實在是越來越驚訝,到最後他只是暗中嘆了口氣,想要變換下氣氛調侃兒子:「早知道你現在會變得這麼乖,我一早就把你趕出來鍛鍊個半年了。」突然想了什麼,「對了,剛才忘了好好謝謝收留你的那個小伙子,我聽陳棟說了些,下次有機會……」

    「別說了!」突然暴出一聲怒喝,把連司機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讓我靜一靜。」Alex克制的說了這句,全車徹底沒了聲音。他將臉埋在掌心,水漬順著眼角而下,淌過指fèng,順著手背流到低處,一滴滴打落在地毯上。

    想要壓制的,卻無法壓制的……無言的宣洩著……只感覺自己離他越來越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深深痛恨著今日無力的自我、軟弱的自我……想要守護,卻無法守護的痛苦,如千蟻噬心般,啃齧著神經。

    ***

    酒吧是夜的精靈,所有被陽光壓抑而下的都極力在夜的王國翻滾扭動著。將己身藏入夜幕,那破碎迷離扭曲頹廢的一切,乘機宣洩而出。

    當這城市進入日落後的那一半時,Scarlet恰好點亮了招牌上的霓虹燈,如妙齡女郎勾勒出身姿,散發出誘惑的味道。

    「錢錢,我要喝東西!」依然守著自己的明星夢卻還是在這裡打滾的狐狸,討好的坐上了吧檯的位置。

    「喏!」錢皚將手上的杯子順著吧檯滑了過去。

    「啊啊!又是這麼多冰!」狐狸不滿意的叫了起來,一見錢皚眯著眼睛在看他,立刻不做聲了。

    猛灌了一大口,順了順氣,狐狸趴倒在了吧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錢皚聊起了天。今天生意不是很好,來看表演的客人一少,我們狐狸得到的掌聲就少。所以他有些垂頭喪氣,連大耳朵他們喊他上樓去打撞球都沒了興致。

    「我昨天碰到老江了,唉……」說了半句又倒在了檯面上。

    錢皚好奇的催問:「怎麼了他?」

    「唉……連他都不玩樂隊了。他還是我剛進這行時認識的,看著他們一個個走了,想想還真難過,不曉得什麼時候就輪到我了。」

    狐狸難得會說這麼悲觀的話,聽得人也覺得有點難過,於是不打擊他了:「別這樣,你要是還混不出頭,那才是沒天理呢。我還等著以後拿你的簽名去換錢!」

    「算啦!」他笑了笑,「不用安慰我了。是不是這塊料,我自己知道。以前不過也不過是為了自我安慰,說了來麻痹自己的。」

    錢皚不曉得要說什麼了,所以他挑挑眉,什麼都沒說。

    「對了,老江說要還你錢,就是上次住院你幫忙墊的那兩千塊。我讓他過兩天自己來這找你。」

    「嗯,行!」

    「這麼說起來,Alex那臭小子就那麼拍拍屁股走啦?居然都不回來看我們一下,實在是有夠沒良心的,到底是有錢少爺和我們不一樣啊!」

    狐狸沒神經的在那酸酸的抱怨,根本沒注意到錢皚僵硬下來的動作。

    「喂,你說是不是?也不好好感謝你一下。真是!」

    錢皚勉強的扯了扯笑容,應和著他:「沒錯,就是這麼說啊。」

    「嗯,難怪你前兩個月心情不好了。」狐狸一擊拳,恍然大悟道:「Alex剛走時,我就發現你似乎變得很可怕,看起來笑得像天使一樣可愛,偏就感覺像魔鬼般的恐怖。那幾天我嚇得都不敢和你多說話。我問其他人,他們又都說沒這回事,我怎麼都摸不著頭腦。啊,我總算知道了,你那時就是在生Alex那小子的氣,原來如此。」

    錢皚扯了扯嘴角,既無力也無心去糾正這傢伙的異想天開。算了,被誤會就被誤會吧,總比被這傢伙知道了實情要好。

    Alex剛被帶走的那幾天,回想起來,真是過得渾渾噩噩。他在家裡死死守著電話,守了多久自己都記不清了。每次電話一響起,他立刻急切的接起來,可傳來的都不是自己等待的聲音。

    眼淚徹夜的流,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可以哭得這麼天昏地暗。到最後,眼睛已經疼得看不清東西了,可眼淚還是自動從眼角淌下來。

    在泡麵全吃完的那天,他接到了媽媽打過來的電話。原來一直是他打電話回家報平安,結果這麼多天沒他的電話,他媽媽心中越來越不安,忍不住打了過來。一聽見媽媽的聲音,錢皚立刻在電話里崩潰得大聲哭了出來。母親什麼都沒問,只是不斷安慰他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直到他徹底平靜下來,能勉強笑了出來,才掛了電話。

    事後他仔細一想,其實自己也就晚了兩天打電話,母親就擔心的找了過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因為他沒有作賤摧殘自己的理由。

    回到原來的生活中,比原先更拼命的打工掙錢,努力去忘記傷痛。只不過,每次回到家開門時,總是幻覺會有那個人沖自己笑著說,回來啦。而迎接他的,從來是一室的冷清和灰塵。

    心底那小小的期待,始終堅強不屈的生存著,然後一次次的經受打擊。Alex這個人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消失了,沒有一個電話,一封信。唯一的一點間接聯繫,還是收到來自他父親汪銳的一封措辭禮貌但生疏的感謝信,感謝他這段日子對其子的幫助,並隨信附了一張數額大得讓他下巴脫臼的支票。

    托這張支票之福,錢皚做出了自Alex離開後的第一個大大的微笑----從心底浮起的微笑。唉,看來真是在任何情景下,金錢之於他始終是一個不可抵擋的歡樂增進劑。在小小的譴責了一番自己的沒心沒肺後,他第二天還是快快樂樂的去銀行將這筆錢轉進了自己帳戶。

    此後,他就徹底斷了關於Alex的任何音訊。

    斷了就斷了吧,他也想過搬家免得睹物思人徒惹傷心,最後還是放棄了。要真是沒放下,到哪裡都一樣。再說,在割斷和不舍之間,他仍徘徊在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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