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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51:03 作者: 亦凝
「放心,你的記憶早晚會恢復的,就算現在沒恢復,以後也是遲早的事,醫生都這麼說了。而且看見原來的家人朋友,你應該會更容易想起來。別擔心啦,我給你打保證。」面上微笑的安慰著,錢皚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帶著「違心」的心情在說這番話。
突然想起那個早晨,在睜開眼的瞬間發現人去樓空。那時他的第一反應是:Alex回復記憶,走了。仿佛被割裂了一半似的疼痛,疼得他無法去探討究竟為什麼會疼。已經習慣每天在他的懷抱中醒來,鼻端是熟悉的氣息,而那彼此分享的體溫即便天氣漸暖也不願捨棄。所有這些,在睜眼的瞬間消失……疼得他不知所措。
之後,在聽見門外響動看見來人的下一秒,心疼被鋪天蓋地的安心感所代替。拒絕深究,也許是清楚那代價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就維持現狀吧,開開心心的不去多想,一切的一切終究會有辦法恢復到起點,他,還是那個錢皚。
可為什麼,在回答Alex問題的時候,越說心裡越難受?不行,心底真正的答案永遠不能出口。一旦踏入,便是萬劫不復。
所以,裝出微笑的樣子,說出對方期待的答案,告訴他,你會很好的,即便離開我你也會很好很好的。
「你希望我離開?」Alex問,拋去一切偽裝的問道。
聽見錢皚描繪著,他回到原來那陌生世界後會有的光明前景,那一字一句就像在凌遲著自己的心。既然已經這麼痛了,那就痛得更徹底吧!告訴我答案,然後斷了所有非分之想。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我真的要克制不住這日漸瘋狂的衝動!
一分鐘,長得似永無止境。
錢皚斂去了虛偽的笑容,怔怔望著Alex。直直的對視,仿佛看破彼此的靈魂。
一分鐘,短得眨眼便流逝。
在他退卻的低下頭的那一瞬,Alex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錢皚站在原地,拳頭捏緊、放鬆了好幾個來回……最終,他選擇鬆開手掌,慢慢的踱步走著。
前方是Alex在急急的走著,一路沒有回頭。突然記起,仿佛很久前,有人說過的一句話----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愛你。
什麼人什麼時間什麼場合什麼情景統統記不得唯一剩下的只有這句話。
一瞬間,終於明白了……
正因為愛你,所以站在面前,也不能讓你知道。
這天晚上,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意亂情迷的一幕,被兩人同心協力埋葬到馬里亞納海溝,依舊如往日般談笑和睦,還客氣上了幾分。
Alex主動提出,天氣暖和了,兩個人擠一堆要熱出病來了,他還是打地鋪吧。錢皚沒反對。翻出夏天的蓆子鋪在地上,再墊上一層,一個簡易地鋪好了。白天就捲起來,一點不影響。
分床而睡的第一晚,兩個人都翻來覆去睡不著。明明曉得對方還醒著,但偏偏誰都沒開口,就那麼一夜無眠。
***
春天來了,又走了。
Alex來到錢皚這裡借居的時候,是三月初的時候。那時錢皚剛開學一個禮拜,他回家過完年很早就過來了,因為要顧到兼職。
轉眼,Alex在他這裡已經住了兩個多月,已經有迎接夏天的架勢。
天氣是一日暖過一日,就象蛇蛻皮一般,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剝去。原本這時候,錢皚的煩惱又要來了。你想啊,一換季就要換衣服,可Alex這傢伙根本沒替換的衣服。雖然以他們倆的體形來說,錢皚的衣服Alex也勉強能套進去,可那樣子怎麼看都像勒了個大麻袋在身上,至於褲長更是嚴重打擊到他原本對身高不弱的自信,開始懷疑起身體各部位比例是不是按「倒」黃金分割比分配的。
幸好,Alex在賣唱了半個多月後,據說反響不錯,所以提前拿到了第一筆勞動所得。終於錢皚逃過了一次荷包放血的厄運,高高興興的以參謀身份而非皮夾子身份陪Alex去添置了新裝。
回到家,錢皚發現Alex前面的頭髮已經快蓋過眼了,「你要不要減頭髮?」
「啊?哦,不用了。」Alex拒絕了他的提議。
錢皚眯fèng著眼瞪著,表情有點兇險:「喂,你不會是在暗示什麼吧?」
Alex愣了下,才吼回去:「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真是!」
居然還好意思理直氣壯的向他討說法,也不想想自己造過什麼孽先。Alex差點給氣悶過去。
話說Alex來了還不到一個月的那時候,頭髮長得有些礙事了,他怯怯開口的問錢皚是不是該上美髮店了,結果當然是被那吝嗇鬼揪著耳朵狠狠灌輸了通開源節流的原則方法。鑑於當時正處於財政緊縮時期,錢皚親自操起鐵剪刀,按住Alex就在他腦袋上實踐了起來。
等Alex抖抖一身亂發站起來,跑到鏡子前一站,那個「驚為天人」啊……最氣憤的是,始作俑的錢某人,居然還昧著良心拼命夸好,妄圖麻痹自己和Alex。
最後,在Alex強烈的抗議下,甚至以死相逼後,錢皚才心不甘情不願帶他轉了十七八個彎,到了開在一家居民區內的老式剃頭店,那店面就是剃頭師傅的家,最後花了三塊錢幫他重新整了個接受度較高的頭。
本來這件事過去了Alex都沒記著了,哪曉得錢皚心虛的自己還惦記著,結果倒提醒了Alex。錢皚難得吃憋被颳了一頓。
「哼哼,自己賺了點錢,馬上態度就不一樣了。」酸酸的在那刺到。
Alex挫敗的看了眼這小氣的傢伙,道出了實情:「我打算留長髮,你少在那想東想西的。」
「咦?真的?」錢皚一聽來勁了。
「嗯。配合樂隊形象,而且他們都說我留長髮應該很適合的。」Alex對於長發短髮並無太大的執著,隨便都行。
錢皚扳著手指在那回憶:「其實我也曾經想過留長髮的,這樣一年就能省下四十塊剪頭的錢。但再一想,這樣每次洗澡時就費香皂了,這也是錢,折來折去差不了多少,所以最後還是放棄了。」
Alex已經被打敗到天涯海角。
「好好,你不剪隨便啦,」錢皚看看手錶,「時間差不多,我先走了。不回來了,你自己找地方吃飯。一會店裡見!」
抓起背包,拿起自行車鑰匙就出了門。
現在,他和Alex的關係,在那一瞬間危險的降到臨界點後,險險的又拉升回來了。甚至比起原來還和諧自然了不少。
但這種和諧,總給人一種玻璃塔的感覺,有股緊繃的力量,似乎潛在這平靜表面下,伺機而動。這讓錢皚感覺有些疲勞,每一句表面上看似輕鬆自然的對話,都要花上小小的精力去維持、堆砌、平衡。這真的叫「輕鬆自然」嗎?徒留苦笑。
不得不承認,他似乎帶著害怕的心情,隱隱期待著發生些什麼。
晚上送盒飯的活比中午輕鬆很多,他蹬著自行車滿城飛躥了兩個小時,在店裡吃得飽飽的後,直接趕到了Scarlet。他到時,已經有一個客人坐在那裡喝酒。老闆娘有時下午很早就過來開門,她晚上有時候會早走,不過開門基本都是由她來。
Alex他們樂隊表演的地方,離Scarlet不算近也不算遠,步行大概十五分鐘能到。Alex他們是從九點開始,三刻鐘一場,當中休息半小時放放音樂,人氣旺就開始蹦迪。通常都要唱到午夜過後。
其實大部分去酒吧看樂隊表演的,幾乎都不是為了去聽樂隊自己原創的音樂,人們想聽的都是一些熟悉的或者流行的歌曲。因此去表演的組合樂隊紛紛投合觀眾的口味,努力抓住聽覺熱點。這些事情,錢皚從狐狸他們身上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
「嗨!」Alex進了Scarlet後,熟絡得和眾人打過招呼,就在吧檯找位子坐了下來。沒一會,錢皚就順著吧檯滑過去一大杯冰水,Alex拿起來仰頭就灌了一大半下肚。
「今天人挺多的麼。」他回身看了眼場子,一、二、三……一共還有五桌,看來離收場有一會了。
「嗯。」錢皚哼著應了聲,看樣子的確是早不了了。
「你好。」
大耳朵見Alex進門,就推了身邊的人過來打招呼。她今天沒演出,約了朋友過來玩。
「好幾天沒見,又漂亮了不少。」Alex嘖幘稱讚道。
「少來!你也開始學壞了。」
「誒誒,這年頭難道不流行說真心話了?」
「喂,拜託,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錢皚知道大耳朵已經名花有主,所以看著Alex和她親親密密的調笑,心中沒往別處去。
他們兩個有聊有笑了一會後,Alex起身去了廁所。乘這當口,大耳朵笑著招手要錢皚靠近點說話。
「敢問大小姐有何吩咐?」錢皚手上沒忘努力擦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