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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40:55 作者: 撞春
    他一邊說著,掀開自己的衣擺,絳紅色的華服柔順垂墜在地面上,與女子的素色衣裳衣角相疊。

    宋清玹斜眼瞧了一小會兒。

    他真是好關心愛護他自個兒,成日不是這裡紅了就是那裡紫了,每回都要讓她看。

    宋清玹笑他:「你可真是個嬌嬌。」

    他毫不在意,反而眯起眼睛笑,純真善良:「你也是我的小嬌嬌。」

    宋清玹噎住。

    喝茶壓驚、喝茶壓驚。

    一聲輕響,茶盞滾落地面,被悠揚的琴聲壓下,但宋清玹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她扭頭看向身側的白衣公子:「沈韞哥哥?」

    沈韞唇色淺薄,染著淡淡水光,勾唇,眼裡勾著若有似無的疏淡,這一刻,距離感叢生。

    他垂眸斂目,不疾不徐道:「手不穩。」

    沈韞受夠了少年的把戲,他反覆在他的容忍線上肆意踐踏。

    這等行事張揚、狂妄自大的無禮之人,怎麼配?

    連帶著,沈韞甚至有些恨起宋清玹,是她將他擱在了這個難堪的位置上。

    染髒純白、踐踏天真、打碎玉器珍寶,是與生俱來的毀滅欲。

    沈韞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底黑暗的那一面被勾起,一點一點破土而出,自她回京後,便從來沒有平息過。

    他想毀了很多東西,想親手熄滅妙曼的火焰。

    男人鴉黑纖長的眼睫輕顫闔動,清絕冷淡的五官下,沒人能看清他真正的情緒。

    仿佛是一尊少有欲求的神祇。

    宋清玹在一側柔聲叮囑他要多注意自個的身子,瑣碎地囑咐了一大堆。

    沈韞看向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冷:「你若是再乖巧些就好了。」

    宋清玹愣怔住,不明所以。

    沈韞伸手遮住她那雙天真的瞳孔。

    「砰——」

    見那二人當著他的面如此親近,尉遲小將軍生了怒火,一腳揣向隔桌案幾,變臉極快,臉上陰沉沉。

    剎時,好似廳中所有一切靜默了一瞬,連伴樂聲都止住。

    不過頃刻又都重新活躍起來,窸窣閒聊聲漸起。

    薄酒過三巡,淺鬧至深宵。

    皇帝憊懶支著下頜,眸子半闔,正要開口散席。

    「陛下,恕臣失禮,攪了興致,但微臣有一事不得不報,唯恐錯失良機。」

    陳御從容離座,筆挺地跪在大廳正中,臉上表情沉痛。

    皇帝陡然睜開眼,坐直了身子,揚手,周遭聲音皆停。

    饒有意味道:「哦?何事?愛卿請講。」

    「臣要狀告沈韞沈丞相,知法犯法,徇私包庇……」

    宋清玹猛然抬首!

    腦子一霎嗡嗡作響,耳邊是陳御熟悉的嗓音,她陡然握緊了沈韞的手,在冰涼的觸感刺激下,渾身顫慄。

    「丞相位高權重,臣遲遲不敢揭露,只能暗中調查,費盡艱辛搜集罪證!陛下!宋氏夫婦並未亡於流放途中!」

    宋清玹手心開始不停冒汗,眼神哀求,她直勾勾看著陳御,盼著他回下頭,她只想求求他別再說了。

    她想過陳御會出手,但沒想到會這樣快!

    沈韞臉上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垂下眼睫,神色不明,手掌柔順地任宋清玹攥著。

    官員一片譁然,陳御的聲音還在繼續,當初地牢里有撞見的獄卒,以及姑蘇城內宋氏鄰坊的口供,還有一些相關票據,一一呈了上去。

    皇帝淡淡道:「那麼,宋氏夫婦如今在何處?」

    宋清玹呼吸微遏。

    陳御頓了頓,激烈的口吻陡轉之下,聲音沉沉,猶帶憤恨:「臣親自前往姑蘇捉拿罪臣,行至渭河時,不慎被罪臣潛逃,宋氏一家實在是奸詐無比!

    臣趕忙命侍衛追擊,但罪臣寧願身死也不願被捉拿,恐就是念著沈丞相的恩德,身上中箭跳下懸崖而亡。可他們想不到,百密總有一疏!臣手裡還有其他證據,鐵證如山。

    臣後來派人去懸崖底下搜尋,但只有一些殘骸在那,身上血肉被深山野獸啃噬殆盡,已經滿目全非,沒有人形了。」

    陳御重重磕頭:「微臣辦事不力,請陛下責罰!」

    宋清玹渾身失力,栽倒在沈韞身上。

    沈韞單手環住她,微涼的指腹拭過她的眼角:「蕎蕎,別哭。」

    眾人的目光齊齊掃來,在場所有官員一時無人支聲,雖說人證物證俱在,但誰也說不準事態發展,畢竟事關沈韞——當朝最驚才絕艷的年輕丞相。

    他們還在觀望形勢,等待他的辯駁反擊,現下沒有必要站隊,得罪了哪一方都不好。

    「沈韞,你可有什麼要說的?」皇帝掀起眼皮,眼神涼薄。

    沈韞安撫般拍了拍宋清玹的腦袋,起身泰然走到中央,雙膝一跪,背脊直挺挺的,渾身的光彩風華掩也掩不住。

    尉遲禁也起身,不過他是過去環住了宋清玹,見她這樣,心疼極了。

    她失神地靠在少年肩頭,雙眼朦朧,只聽見沈韞冷靜地說了五個字:「這些,臣都認。」

    第63章 屈辱

    皇帝挑起眉靜靜看著沈韞,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悉悉索索起來,望向沈韞的目光里有愕然、疑惑,直到皇帝眼風冷冷掃過才平息下來。

    「是臣做的,臣自然要認下。可這件事另有隱情,臣不忍心看著忠貞的臣子遭受奸人迫害而最終死於非命。」沈韞從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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