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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39:46 作者: 南間
「你別叫旁人發現了。」她聲音極低。
「此藥見效極快,也沒有毒發之症。驗屍官只會稱我突發心疾而死,絕不會給郡主找麻煩。」他低聲言道,只垂眼看著那藥丸,被燭火微映亮那一側的眸色乍現過一絲瘋魔的癲狂。
鐵門重被關牢,牢室之中漸漸歸於平靜,四周昏暗,蕭潤重新抬眼,目光深長地瞧了眼二人離開的方向。
方才江念晚發白的面色好像還在眼前,他忽而低低地笑起來,唇邊弧度卻越發高揚。
也沒有錯,他也沒有冤枉陸執。
他確實做了這些事,只不過----
不是為著這些理由罷了。
他倒是真想看看那個無論何時都沉穩自持,又受滿朝敬仰的帝師陸執,被自己心上人在背後捅上一刀的模樣啊。
九公主那樣倔強的女子,為著這個真相苦苦追尋了這麼久,承受了這樣多壓抑又深刻的痛楚。
絕不會有人能在她面前壓過三條人命的血債。
哪怕那個人是陸執。
也不行。
*
長雲殿內。
九公主染了風寒,幾日都昏沉地躺在榻上,殿內上下皆小心伺候著。
殿內點著安神的鵝梨香,香蘭輕手輕腳踏進殿中,給榻上的人小心地換了帕子,一觸碰到她依舊滾燙的前額,忍不住皺眉。
「香蘭,我有些渴……」
「奴婢給您拿水!」香蘭忙不迭道。
扶著她用了些水,瞧著她眼睛睜開了,看樣子是清醒了一點,香蘭才試探地拿出了一封信。
信用最樸素的黃宣紙包著,卻用膠蠟封得很緊。
「公主……奴婢在院內瞧見一封信,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拿來給公主了。公主瞧著,是扔了還是看看?」
江念晚本就蒼白的神色又淡了幾分。
手指尖顫了下,她伸手碰到那封信,粗糲的紙面觸感很差,她卻握得指尖發白。
「陸執回來了嗎?」
「公主您糊塗了,帝師才走多久啊,怎麼也要下旬才能回來呢。」
「知道了,你……你下去吧,我自己看看。」
接過香蘭探尋的目光,江念晚點了下頭,示意她放心。
香蘭這才肯出去,殿中恢復沉寂,江念晚下榻,取了刀剝開封蠟。
殿中為了便她休息,燈火有些暗,她翻開那文書前,又急急點亮了幾盞。
身周徹底明亮後,才敢再看。
她生怕自己會看錯,一行一行讀得很慢。
文書縱使老舊,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各項載錄有條不紊,清晰明了,如她自己剝開了外祖的血肉一般。
指尖不住地發顫,她努力不讓淚浸濕到那份文書上。
文書上載,案者余驍皮肉頓挫傷其七十六,骨裂四處,骨碎一處,致命傷三處,死因或上窒或驚懼過度而致心脈凝聚或因失血而過。案者牽涉重案,由詔獄密處,亡於丑時三刻。身余處斷其傷情乙等,乃過審傷。此書免上審,未及中書而返,囑存錄。
紙面上的文字載錄太過詳盡,讓她幾乎看不下去。
目光只落到最後一行的署名上。
除了驗屍官的印章,還有主審人字印。
陸懸辭印,四個字,清晰明了。
載於二十三年冬月十一。
文書從她指尖落下去。
原來他一直不肯告訴自己,是因為外祖這個案子,本就是他審的。
她生辰的那個夜裡,是陸執親手,殺了她外祖。
*
江念晚病了很久,幾日沒去決明堂,因著風寒也避人來見,倒讓長雲殿安靜了一段時日。
已經入冬,外間冷風凜凜。
京城在冬日裡冷得快,連帶著皇城中也內漫上寒意。
「宮中可燒炭了?怎麼還這樣冷。」江念晚聲音低低,窩在被子裡問道。
香蘭聞聲趕來,神色頗為擔憂。
入冬之後,殿內自燒著上好的銀絲炭。
宮中風向因著這半年的大小事早已大改,瞧著陛下將帝師賜予九公主做駙馬,誰人都能看出偏心與愛重,故而內務司一進了冬就給送來了比往年多好多份額的碳。
只是這大殿熏得和暖爐一樣,公主還是覺著冷,看來這病一時是好不得了。
「你宮裡怎麼這麼熱啊?」
江念珠打簾進來,忽而瞧見江念晚縮在被子裡,愣了下,忙又在原地站定,怕把身上的冷氣過給她。
香蘭過來解她的大氅,江念珠瞧著江念晚,微皺眉道:「還沒好?怎麼這麼嚴重,太醫怎麼說?」
咳了兩聲,江念晚起身找水:「不打緊,每年冬日裡我都會咳上兩日,吃吃藥也就好了。」
江念珠遞了水給她,道:「哎,你這些時日就好好歇著吧,宮中也動盪……我瞧岑寧總來長雲殿尋你,她來做什麼?」
自瞧出她對帝師的心意後,江念珠就和她刻意淡了一淡,如今眼見著她常往長雲殿跑,倒是有些不安。
江念晚搖了搖頭:「我還在病中,沒有見她,也不知她要做什麼。你方才說動盪,是什麼意思?」
「就是刑部的事,蕭潤好像死在了獄中,父皇正問責呢,鬧得好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