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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39:46 作者: 南間
    陸執冷聲:「放開。」

    沈野不肯, 急急道:「京中形勢不好,我父的兵符都被劉提督竊取,在何參將來之前, 沒人能控制京中局勢。你了解京中布防,若何參將領樊城兵來,只有你能最快調度。蕭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怎麼就你不懂!」

    沈野怒其不爭地看向他, 卻見他一眼望回來, 反問:「所以呢, 我要讓她死嗎?」

    沈野微怔。

    他從沒在陸執臉上見過這樣的神色。

    「我十五歲那年入宮是她救了我。自那日我就起誓,為她刀山火海尚不能辭。」

    「這樣, 我去, 行嗎?」沈野深吸一口氣, 道, 「我府上至少有些人, 我去也比你去有勝算!」

    「如你所言蕭潤既想讓我死,定會容我進去。旁人去才是真的送死, 」他再不和沈野拖延一句, 轉身脫離他的掣肘, 「你若想幫我,就讓你府上的人去長安前街。」

    「你真是……」沈野咬牙。

    陸執將手中右半的虎符交予他,道:「從前為防宮變,鎮北將軍曾藏左半虎符在十三司。蕭潤手中兵司不足,想逼宮定要遣禁衛軍,十五司蔣提督是他的內應,他見長興無人定會放鬆警惕,多半於會定平長安圍宮撤兵,你且領兵在此等候。另傳信給參領,著重守住東城門,不要放走一人。」

    沈野見攔不得他,只得應了:「知道了。」

    京中已經亂作一團,好些被蕭潤召歸的兵士見人便殺,有意製造恐慌。

    陸執駕馬自巷後的近路馳到蕭府後身,於黑暗中瞧見幾個盯梢的將士。

    長安前街適時出現嘈雜聲響,這條街是宮中去蕭府最近的路,盯梢的人互換眼色,向前街聚了一聚。

    陸執在暗裡瞧著,於空隙中翻進蕭府後牆。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選了火勢最旺的一條路,這條路上無人盯著,卻因火勢而致空氣滾燙,濃煙也燒灼萬分。

    氣息像入了火,呼吸都灼痛。

    陸執迅速用衣衫沾了井水,以袍袖略擋於鼻前。即便如此,身上也被焰灼傷,但他幾乎感受不到了,眼裡只有焰里的主屋。

    那房的橫樑幾欲被燒斷,外圍一周都被火圍住。他離得近些時,聽得到房中小姑娘低而恐懼的啜泣,聽得他心頭髮顫。

    顧及不得太多,他徑直衝入火中,袍角被肆無忌憚的焰星縱燃,他像是渾無知覺。

    她在主屋最深的一間內室。

    室中的氣息被焰灼得越來越燙,幾乎無法入肺。他一路跑過去,終於瞧見內室中的人。

    她所出的裡屋周遭被油所圍,四周都是焰,穿著大紅嫁衣的小姑娘無力地拿起房中僅剩的茶水,努力想將自己眼前那一片火意潑澆掉,卻如揚湯止沸。

    「救命啊……」江念晚被困在不足尺長的地方里,哭聲一直在抖,帶著莫大的恐懼與無助,「誰、誰來救救我啊……」

    陸執低聲喚她:「公主。」

    似在這個地方看見了最不可能出現的人,江念晚怔怔看他,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陸……執?」

    自從兩年前他失約,她已經很久沒有在私下裡見過他了。上一次聽他說話,是聽他說賀自己不日大婚之喜,那時他聲音清清冷冷沒有溫度,似乎也沒有什麼情緒。

    「是我,你不要動,」陸執伸手推開轟燃的書櫃,想移出一條路來,「等我一下。」

    他袖口被書柜上的焰點燃,那焰一直燒到他手腕上,又爬上他的手臂,江念晚大驚,伸手捂住嘴,聲音裡帶上哭腔。

    「不要!你不要過來了!」

    他沒有聽,仍舊以身體硬抗,似是感受不到疼痛。

    為什麼啊?江念晚忽然覺得困惑,陸執從兩年前就開始與她疏離,她曾經在他面前小心流露過的心思,他全都視而不見。

    在江念晚眼裡,這個人,是沒有心的。

    可眼下這個沒有心的人,竟然會穿過火海來救她。

    她眼睜睜地看上他全身幾乎都被火縱著,卻還是固執地朝她這邊走,不顧生死的固執。

    她又驚又怕,難以言喻的酸澀感受狠狠撞上心口,語氣幾乎在祈求。

    「陸執,你別過來。」

    「我求你了,你別過來……你不用救我了……」

    那個人不聽,江念晚淚如雨下。

    「你走啊,我不想看見你!」

    他還是過來了,赴湯蹈火奮不顧身。

    江念晚怔住了,於火海滾燙的濃煙中,似乎只看得見他玄紫的深色官服。

    而他眼裡,同樣只有她的位置。

    然而不及他將衣袍上的焰拍滅,內室上方忽而發出斷裂聲響,搖搖欲墜。

    江念晚已經被內室的焰嗆得說不出話,下意識抬頭望去,怔怔看向塌下的橫樑。

    不及她反應,她已經被人拽著,有人環抱在她身上護住她,生生用脊背替她抗下。

    眼前的人鼻尖墜下冷汗,和她臉上的淚混在一起。

    「陸執!」

    現下一呼吸就是灼痛的濃煙,但她還是不住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用身體將背上的橫樑抬起,江念晚聽見他骨頭碎裂的聲音,喉嚨里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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