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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39:46 作者: 南間
    他在看著。

    也不知為何,他的目光,總能為她添上一二勇氣。

    江念珠在一旁著急不已,這策論不比平常,都是要引經據典的,能寫出已經要絞盡腦汁,何論默念?

    「你瘋了吧你?你趕緊告訴父皇……」

    江念珠話音還未落下,江念晚已經垂下眼,一字一句默來。

    這些時日所讀的書,請教過陸執的典經,早如刀刻斧鑿一般地印在心中。

    他曾說策論本在於心,立意才是靈魂。就算這篇策論已被墨跡沾染,根骨卻不會變。

    所以就算不用方才寫的,她也能再言、再述。

    「論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是以賞之以仁,罰而多義,乃君子之道。然傳中有『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際,何其愛民之深,憂民之切』,此皆贊有善從而賞,有過正以罰,是故賞罰皆應歸之於仁,又拘之以義,是處天下事之大道。」

    她言語流利毫無磕絆,娓娓道來。

    徐綺怔怔,聽出這一題並非翰林院所出,暗自攥緊了手。

    在座的所有人也都噤聲默然,一時間只聽得江念晚聲音從容。

    她這一番策論很是出彩,不僅有從前《刑賞忠厚至論》的風采影子,還提出了刑賞不僅要有寬仁之心,也要以道義法度責令,是要賞罰分明又寬嚴相濟。

    良久之後,江念晚放下宣紙,做了結。

    皇帝罕見地讚賞點頭:「不錯。」

    在座的眾人也紛紛鼓掌,不少人面露驚艷。其實江念晚兩年前有幾篇策論就足夠引人注目,只是平日裡似乎並不聰明,總是追在帝師身後問東問西,才讓不少人忽略了她。如今這一篇,確實十分有分量,論道充分清晰,挑不出半分錯來。

    徐綺緊緊捻著手中的宣紙。

    江念晚果真幸運,抽到的題恰好不是翰林院的,是陸執所出。若說她全然靠自己答成這樣,她是萬萬不信的。

    之後的幾位她都沒有心思再聽,只等著翰林審判的結果。

    翰林院的老學究們幾番審論定奪,最後還是將頭名定在徐綺和江念晚的對策之中。只是徐綺文采雖十分飄逸華美,卻實在少了些根骨在,所提的仁而愛民也過於浮表,缺少見地。

    「今年翎朝宴,九公主的《論刑賞》獲頭名!」

    徐綺神色一頓,但很快壓下,只撐著站起身來,隨眾人一同起身為江念晚道賀。

    接下來便是自由問論,眾人有不解疑惑都可相提。

    「真是可惜徐家姐姐了,若不是因為九公主……」似是不敢再言,江岑寧安慰般朝徐綺笑著。

    徐綺勉強笑笑,站起身朝江念晚道:「恭喜九公主獲得頭名,聽聞九公主近日一直去鏡玄司請教,今日一看確實得了帝師真傳。」

    江念晚看過來,淡笑道:「我天資不高,多虧有帝師相助,策論才能有所長進。」

    徐綺低聲笑,道:「是啊,若非這樣去找帝師相助,公主今日又抽到了帝師的題目,我們怕也難這麼輕易就得到帝師的教誨。」

    她聲音不高不低,卻恰能讓周圍人聽個清楚。

    有人帶著探尋的目光望過來,江念晚時常往鏡玄司跑的事情,他們也是知曉的。徐綺此言……豈不在疑江念晚作弊,提前知曉了題目?

    江念珠驟然拍桌子站起來,第一個不平:「你什麼意思啊?」

    「這是怎麼了?」有人嚇了一跳,連忙出聲詢問。

    皇帝和一眾翰林院官員也聽到動靜,紛紛轉過來查看。

    江念晚一愣,目光定在她身上。

    徐綺瞧她神色微變,只以為自己說中了她心中要害,正暗自痛快時,忽然瞧得她輕笑。

    九公主江念晚相貌生得並不明艷,可一雙眼睛卻實在明亮,笑起來那份溫軟乾淨,是全天下人都難有的坦蕩。

    「你方才說,我抽到了帝師的題目?」江念晚展顏,心中只覺諷刺。

    前幾年聽聞徐綺奪得翎朝宴頭名,她也是當真佩服的。這段時日她沒日沒夜的努力,也為著能與她相較,甚至研究了她從前的策論,想要寫出她忽略的地方。

    如今想明白一切,卻覺得眼前這個人根本不配作為對手。

    徐綺瞧她笑意盈盈,一時不解。

    「翎朝宴所有策題都是保密的,並無誰人出題之分。你又如何知曉我今日所答的是帝師的題目?」江念晚抬眼看她,清雋眸子裡帶了點銳利,聲音低得只有她二人能夠聽見,「難不成你知曉所有翰林院的題目,才知道我今日所答的是帝師所出?」

    徐綺面色大變,方才只想著讓她丟臉,卻忘了這一樣。

    「聽聞,徐姑娘的祖父在翰林院任職侍讀,也算是位老學士了?」

    徐綺怔怔不語,手指緊緊攥著衣裙,臉色蒼白如紙。

    「臣女只是……只是熟悉帝師出題的偏重,這也是臣女猜的罷了,和臣女祖父有什麼關係。」

    「既然如此,那大約是沒有關係了。姑娘若是不服,大可將你我二人試題交換重比一次。」江念晚淡淡道。

    徐綺咬著牙不說話,指尖幾乎都在顫抖。

    她所準備的都是翰林院的題目,就算此刻重答,怕也對不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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