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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39:46 作者: 南間
    「清者自清,惠娘娘也應寬心才是。」

    聽著江念晚的勸慰,江念珠卻有些難為情,頓了半晌道:「你也別見怪,我母妃從前不喜余娘娘,對你多有薄待……我母妃說了,待她能起榻之時,必登長雲殿向你賠罪。」

    「不必勞動,我也只是為老尚書不平,和妹妹你還有惠娘娘都無甚關係。妹妹現下雖跟我示好了,該抄的言策還是要抄的。」江念晚一臉真誠。

    聽她一直念叨言策,江念珠微惱:「你煩不煩啊,我說抄就不會反悔!」

    「十妹妹大氣。」

    「我之前對你也……」江念珠輕咳一聲,臉色微紅轉道,「你會算卦,怪不得蕭知事喜歡你,是我從前沒瞧見你的長處。」

    聽她坦誠地開了口,江念晚正色了些,道:「他為何會瞧上我我並不知曉。但妹妹今日既然講了,我還是要勸你好好思量。你且細思兵部一事,若張老尚書倒台,兵部該聽何人號令,是誰獲益最大?雖說此番是那赤赫族的舉子意圖陷害老尚書,可也難保舉子背後無人指使共謀啊。」

    江念珠臉色微白。

    蕭老侍郎居此位多年,在兵部的權威也是僅次於外祖,若是外祖一朝倒台,又無合適的人選上任,定會讓蕭老侍郎暫擔兵部一切事物。朝堂之事她雖不懂,這些利益紛爭卻也是明白的。

    她難得低了低頭,輕聲道:「姐姐這話,我聽進去了。」

    江念晚點頭微笑:「那就進來抄言策吧,還有下次別忘了給我帶首飾呀好妹妹。」

    「……」

    翎朝宴雖設在七月還有一段時日。可宴上的設問若非平日一直踏實用功,定然作答不出。

    江念晚整個六月都拘在長雲殿裡,江念珠也常常一同過來,抄罷言策就隨她一起看書,也進步了不少。

    眼見外間已近黃昏,江念珠伏在案上打了個哈欠,抱怨道:「這書我看一刻就困得很,女子好學什麼策論,從前不是有古話『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見江念晚不理她,她便湊過去,瞧她看的認真,不解道:「都是一個爹生的,憑甚你能讀得下這些?」

    「也有不懂,不知此處何意。」江念晚點了點面前書冊。

    「你問我還不如問狗,」江念珠百無聊賴,在她宮裡週遊一圈道,「你宮裡這藥草香倒是好聞啊,什麼方子配的?」

    聽她說這話,江念晚抬了抬頭。

    說起來她這段時日因怕擾了他安寧,已經快半月沒去鏡玄司了。

    也不知道他頭疾好了沒有。

    她手指輕輕摩挲著書面,猶豫了瞬,站起身來。

    手中這言策已經謄三遍了,也該拿去還給他了。

    「你說得對。」

    撂下這句話她就出了長雲殿。

    江念珠一人在她身後納悶,她也沒說什麼啊,難不成……

    「真去問狗了?」

    *

    鏡玄司還是如同往日那般安靜,可江念晚走到前殿卻沒見著人。

    她試著往裡面走了幾步,恰遇到從側室走出來的曹選。

    他手上還端著空藥碗,微屈身行了禮道:「九公主可是來找帝師的?帝師近日總是休息不好,眼下正在側室歇著,我去通傳一聲。」

    江念晚忙拉住他,急道:「你不用通傳,讓他歇著吧。我……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來還個書。」

    瞧見小公主臉都漲紅了些,又握著那書冊不肯撒手,他頓了片刻道:「哦,那個,屬下還端著碗不方便拿,勞煩公主自己送進去吧。」

    江念晚眸光瞬間閃亮,如小雞啄米點頭:「大人去忙吧,我去送就好。」

    曹選一哂,佯裝正經出了門去。

    室內用帷帳遮住了光,有些昏暗。幽淡的松木香無聲吐煙,清淡氣息周繞滿室,有人在榻上躺著,因是小憩還穿著絳紫官服,遠遠便可瞧見他冠發紋絲不亂的模樣。

    江念晚擱下了書冊,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縱使光線黯淡,也能於半明半暗中瞧清男子流暢骨相,被帷帳篩過的夕陽煦光打在他峻拔側臉上,將他平日裡端著的疏離盡數洗去,只留下含霜履雪的清致。

    他睡得並不好,眉心微凝著。

    她好像也很久沒見過他笑了,清醒時他總忙碌,睡夢中似乎也不得放鬆。可她明明記得,幾年前於淡煙疏雨里初見他的時候,他周身風清月明,比早春還多三分溫柔。

    江念晚在床榻邊看著,忽然就覺得心疼。

    她看著他的眉心,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把那裡撫平。

    指尖觸到他眉心的一剎那,他卻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江念晚嚇得一驚,只以為是他醒了,手腕頓時僵住,指尖在空中微顫。

    他卻仍閉著眼,臉色較之前更差。額間也滲出薄汗,薄唇微動,似是夢魘。

    「陸執,你、你醒醒,」江念晚有些擔心,輕聲喚他,又貼近了他些問,「你說什麼?」

    再三靠近,她終於聽清了他喃喃念著的是什麼。

    「不要死……」

    「不要死。」

    密密麻麻的呢喃,夾雜著鋪天蓋地的恐懼,江念晚聽得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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