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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39:18 作者: 一枚銅錢
    李心容頓了頓,抿了抿唇:「如今去見他……你是讓我去送死,還是要讓你自己送死?我回來不是為了見他,是為了見家人最後一面。」

    趙護衛沉聲:「聖上旨意不能違背。」

    話落,就見她赤腳跑了過來,轉瞬抱住自己,愣了片刻,便聽她說道:「我不去見他,趙大哥,我們私奔吧,走的遠遠的,再不要見到賀奉年。找個深山老林,就我們兩個人,平靜的過一世,豈非很好?」

    聲音如蜜,叩進耳中,聽的他幾乎要伸手回抱,答應她的話。只是片刻,忍了心中的期盼,冷聲:「聖上要見你。」

    李心容身子微僵,緩緩鬆了手,直勾勾盯著他:「好得很,聽你的就是。在我眼中,賀奉年不是最可惡最薄情的,你才是……既然如此,為何又不讓我落胎。你要的是這個孩子,等賀奉年死了,你一樣會殺了我。」

    心中雖然是這麼想,但不知為何,總是覺得不忍和痛心。他強壓心底湧起的情愫,他是喜歡李心容,可不願意承認,也不想任其發展。

    李心容回到床邊,穿上衣裳鞋子,坐在鏡前挽發插上珠釵。略施粉黛,點了紅唇,又是一個美艷婦人。

    趙護衛看著她如此專注的上妝,喉間便痛的發澀,唯有在見聖上,她才會如此妝扮吧。方才還說要和他私奔歸隱,一轉眼就精心打扮奔向別人懷中。他薄情?她薄情才對!

    飄香樓雖然不是京城最好的酒樓,但是自釀的酒非常美味醇香,酒罈一開,滿街飄香,故而得此名。

    這個由來,是李心容說的。

    二十八年前的李心容說的。

    木公公見賀奉年要喝杯中酒,斗膽上前:「聖上,喝酒傷身呀。」

    賀奉年滿面疲憊,只是想到當年李心容歡喜的蹦在前面和他說那些話,冷厲雙眸中也微有神采。木公公見勸不動,便重新退到一旁。一會聽見低沉有序的敲門聲,輕步去開門,見了男子後頭的白衣人,微點了頭。招了屋裡的侍衛出來,一同退走。

    李心容看著賀奉年,面向窗外,背影又消瘦許多,眸色微頓,緩步走了過去,和他一塊看外頭景致。

    飄香樓已經是家老店,當初建了兩層高,周圍的店鋪至少都是三層高,一眼看去,卻是別家牆壁,哪有什麼風景。

    李心容尋了椅子坐下,說道:「你要這麼坐多久?」

    賀奉年這才偏身看她,看了一會才道:「前段日子,我見過你外甥女,她長的十分像你,可舉止說話,卻完全不同。」

    李心容目光仍看前方,應聲:「嗯,她自小就長的像我。你倒沒嚇著她吧?」

    賀奉年淡笑:「沒有。」他抓過李心容的手,仍舊纖長,卻也能感覺得出不似以前那樣順滑,卻十分親近,「後宮妃子有多少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的是,沒有一人像你,你與她們不同。」

    李心容淡聲:「不過是沒人像我這樣膽大,敢抗拒你,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如果我當年進宮,你也會如此看我。」

    賀奉年沒有反駁,也沒有點頭,只是說道:「我不知道。」

    兩人又是默然。

    李心容聽著那刻意替換的「我」字,卻覺十分不符合他的脾氣。她倒是寧可看見那高高在上永遠傲氣的賀奉年,也不要看到這樣的他。強硬慣了的人溫柔起來,反而讓她覺得不安,無由來的不安。

    靜默了許久,賀奉年忽然將她拉到身邊,捧著她的腦袋直盯著她,目光炯然:「心甘情願一次可好?」

    李心容眸子微頓,長眸看著氣色頗差的他:「賀奉年,你半隻腳已踏入黃泉路,最後見我,想的卻是讓我心甘情願服侍你?」

    賀奉年想也未想:「是。」

    他這一生,什麼都得到了,就是沒有得到李心容。哪怕是她做戲的也好,他也可以騙自己。

    李心容氣息微屏,緩緩墊腳,身子微顫。一如當年,在青蔥榕樹下,她第一次吻了那年輕男子。

    她也想騙自己,兩人其實一直沒變,仍似初見,那般美好。

    李心容從房裡出來,已經是傍晚,夕陽斜落,晚霞映照而來,染紅了面頰。趙護衛見她要走,正欲跟上去,木公公喚住了他,低聲:「聖上要見你。」

    趙護衛心中一驚,莫不是被發現了?不過細想又不可能,如果真的知道他染指李心容,聖上怕早就殺了他,又怎麼可能和她在房裡……定是開心了一番吧。心思頗為沉重,進了裡面,連頭也不敢抬。

    許久才聽那男子緩聲,聲音頗沉:「朕歸西後,你……立刻殺了她。」

    「是。」

    「朕許她在京城住下,但不許她與李家人相見。」

    「屬下定不會讓她踏入李家半步。」

    李心容沒有打算回家,於她而言,漂泊得慣了,就沒了家的感覺。而且二哥二嫂待自己到底不如母親那樣盼的親切,況且二嫂知道自己和賀奉年有瓜葛,怕自己去了,也是討人嫌。

    夜裡,尋了個客棧住下,小二剛端了飯菜來,趙護衛便出現了。李心容看了他一眼,神色略淡:「你來做什麼。」

    趙護衛並不上前,站的稍遠:「孩子……可還好?」

    李心容輕笑一聲,冷冷看他:「若是不好呢?你會找賀奉年算帳?折騰沒了就沒了,你問這話,未免太多餘。」

    趙護衛未再出聲,甜起來時可以膩死人,冷起來也足夠無情,他突然發現跟在一旁這麼多年,仍是不懂她。聽著她這麼說話,心底竟是不好受的。這才覺得,不知何時,自己的心情也會隨她的一言一行而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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