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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39:18 作者: 一枚銅錢
    安然搖搖頭,想,卻又不想,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迷糊得很。

    三月,已是春末。

    李家人在這住了快一年,已習慣這裡的氣候,清明時一家人隨濱州的族人一起去掃墓,拜祭祖宗,也無人譏諷他們,只是有些許疏離,不敢走得過近,仍怕受到什麼牽連。

    李仲揚和沈氏看見韓氏一家,只是點了個頭,也不走前。族人倒沒非議這做弟弟的這麼不知禮數,因為當初韓氏一家來鬧過幾回,沈氏早就將他們翻臉的消息仍人有意無意的吹到族老的耳中,只是族老念他們沒了當家人,也就沒指責。反正兩房人如今也相安無事,就讓他們由親變疏吧。

    四月初,已不留一點春季寒涼,熱意席捲而來,仿佛一晚成夏。

    安素年後及笄,妝是周姨娘給她上的,只盼著靠這艷絕容貌能嫁個好人家,雖知不大可能,可到底是自己的親骨肉,總往好的方面期盼著。

    駱言這還是第一次瞧見安素這模樣,見她坐在那單手托腮發呆,跳進畫圈裡,蹲身看她。

    目光所及之處突然冒出個腦袋,安素頓了頓,直起腰身,笑了笑。更讓駱言覺得可人,頓時遺憾若是能說話就好了,那他肯定娶。只是不能開口,以後到底還是有諸多不便。

    安素見他愣神,抬指輕輕戳了戳他。駱言這才說道:「我嘛,剛從別的地回來。」

    安素豎起四根手指,駱言立刻皺眉:「都說李爺沒跟我一起,那是你四叔可不是我四叔。」

    見他不耐煩,安素倒適應了他的刀子嘴豆腐心,又笑了笑,繼續比劃。

    駱言蹲在一旁,答道:「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哪裡來的團年。」

    安然寫完一封信,見那駱言又來了。第一次看見他時,他還慌張的跑了,活似怕自己見到他。可看安素習以為常,一問才知道他常趁自己不在的時候過來。

    當初李四郎將李家的救命錢捲走的事只有沈氏周姨娘和李瑾軒知道,那日在祖母靈堂上李四郎來祭拜,見家人待他滿是惡意,周姨娘更是激動,安然也隱約猜到了。可沒想到四叔的管家卻跟安素這麼要好,這大半年了,他竟還沒走,真像是特地來陪她的。

    莫非四叔在什麼地方看著,卻不出面?

    安平怕熱,早上出來就不肯穿件厚實的衣裳,穿著薄薄的長衫舒服極了。等到了下午,天氣漸涼,安然便讓她先回去。這裡離家不遠,路又走過千百回,平日也能獨自來回,兩個姐姐便沒有陪她。

    她手裡拿了根細竹杈,哼著小調往回走。走到熱鬧街道,前頭駛來幾輛大馬車,開路的人十分兇悍,她忙站在路旁,免得被人推了。那馬車緩緩駛過,只聽見旁人議論「是張府的」「秦家幫二當家的自然氣派」什麼的,她好奇的抬頭看去,那車帘子隨風揚起,看見裡面的人,她愣了愣。等回過神,立刻往前面衝去,攔下車。

    那漢子立刻罵道:「小兔崽子,不要命了是嗎?快滾。」

    安平瞪眼看著那帘子,想要看穿,那是她姨娘,突然消失丟下她的姨娘,絕對不可能看錯。

    那漢子推了她一把,惡聲:「滾!」

    張侃略微不耐煩,沉聲:「是什麼人攔路,快弄走。」

    何采接話道:「說不定是老人婦孺,讓二子別動手。」

    安平可聽清楚了,就是姨娘啊!淚差點沒湧出來,抬腿要去爬車。那漢子氣沖沖一把抓住她衣襟,甩在地上:「哪裡來的野孩子!」

    「姨娘……」

    聽見這哽噎喚聲,何采身子猛頓,張侃立刻探身,見安平渾身都髒了,氣道:「不是讓你別動手嗎!」

    那二子當頭挨了一罵,就見二當家跳了下來,將那小姑娘扶起。

    安平淚眼汪汪:「叔叔你怎麼在這?你讓姨娘出來好不好?」

    張侃遲疑片刻,硬聲:「你姨娘不在這。」

    「我聽見了……」安平繞過他要去掀帘子,還沒碰到手就被張侃拉住,她瞪眼,「姨娘在裡面!」

    張侃拽住她,大聲道:「說了不在就是不在,二子把她拉到一旁去。」

    安平哪裡肯依,一口咬在他手上,那手痛的鬆開,她便俯身從車底板鑽了過去,到了無人看著的那頭,立刻撩開帘子,果然是她。可還沒高興,就見她愣神,自己認真一看,也愣了。

    何采顫聲:「平兒……」

    安平看著她那隆起的肚子,已明白過來。記不得是哪個姨娘了,生弟弟之前,肚子就是那樣,而且去哪都要在肚子上蓋個毯子。原來姨娘是有了弟弟,所以才不要她。什麼有事出門,什麼只要她聽話她就會回來,這些都是騙人的。

    「安平……」何采俯身去拉她的手,還未觸及,就見她驀地鬆手,探身要追,那小小的身影卻已經鑽進人群。

    她怔怔看著那,張侃已上車,將她扶回車內,緩聲:「她會明白的。」

    何采默然不語,一手捂著肚子,想到她方才的神色,就擔心得如刀割:「三郎……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個孩子?」

    張侃待她素來溫和,可這一聽,也生了氣:「她是你的孩子,你肚子裡的就不是了嗎?」

    何采搖頭:「都是……都是骨肉,只是安平自小就沒有養在身邊,每日牽掛,想的肝腸寸斷,如今好不容易她親近我了,若是讓她知道我真將這孩子生了出來,怕是以為我真的拋棄了她。我與你還能再有孩子,等她長大些,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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