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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39:18 作者: 一枚銅錢
迎賓客棧,懷抱琵琶的歌姬輕聲吟唱「……輕煙老樹寒鴉……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幽幽聲響,扣入心弦,蕭蕭瑟瑟縈繞不絕。
駱言雙手交疊在身前,恭敬站立,待那歌姬聲停,尾音沉落,才說道:「五姑娘高燒已退,但……啞了。」
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頓,李悠揚雙眼緊閉。
那唯一覺得他是好人的人,卻再也說不話來了。他此刻倒希望,哪怕是被她罵做壞人,也好啊。為什麼,卻是再不能開口……
頓覺疲累非常,良久才道:「收拾行李,離開這裡,立刻。」
駱言沒有多說:「是,李爺。」
沈氏到靜心院時,周姨娘已哭過幾回。餵安素喝下粥水,又坐在一邊怔神。一見了沈氏,淚又止不住了:「我不該帶他們去,不該逞強,讓大夫當場瞧瞧多好,安素就不會變成如此模樣了。」
沈氏幾乎也落了淚,握了她的手道:「你沒有丟李家人的臉,安素也沒有。」
周姨娘一聽,哭的更是厲害。安素被吵醒,一見生母在哭,坐起身抱住她。看著她安安靜靜的,沈氏的淚差點決堤。回到合興院,也覺清冷,偏頭問宋嬤嬤:「安然呢?」
宋嬤嬤扶著她,答道:「姑娘最近都在書房裡。」
沈氏點點頭,這個時候能以書解憂,也好,總比她整日擔憂的好。到了書房,門也沒關,一進去就見安然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還壓著一本書。沈氏拿了衣裳要給她披上,卻瞧見那書正是今年笄禮後,李仲揚送她的。事情發生那麼多天,她不問自己爹爹去了何處,還說許多安慰的話,她只當安然天真無邪不知這事的輕重。可她分明是知道的,這書房是李仲揚為她挪的,整日都待在這,只怕是坐著都難過吧。
她連氣也不敢嘆,輕輕給她披上衣裳,這才出去。待拐過廊道,才想,若是當初將她許給世子,即便世子保不住李家,也能保住安然。為何當初要那麼執拗。
王府如今也不太平。
賀均平再笨,那小廝總不帶信來,也察覺到了不對。這日讓他送信去,等他回來,淡聲道:「安然帶了什麼話來?」
小廝彎身答道:「李姑娘讓您放心,她一切都好。」
賀均平緩緩起身,向那小廝走去,一見他過來,小廝忙跪下,恭送他出去,誰想那身影到了前頭,自己的肩上便挨了一腳,聲音滿是怒意:「你若是不說實話,我便丟你去犬窩!」
小廝驚的魂飛魄散,那犬窩都是殺人用的,將人投進餓了三四天的狗群中,不到一炷香整個人都被啃成白骨。當即叩頭求饒:「世子饒命,那信都被王妃攔下了,都是王妃讓小人做的,不關小人的事。」
賀均平手握成拳,已來不及罰這小廝,提步便往外走去。他要去找安然,如果皇上真要滅了李仲揚,那還怕再扣上個結黨的罪名嗎。他一個世子要救個姑娘,還要被問罪不成!
顧慮的太多,卻是錯失了良機。他竟然讓安然擔憂了這麼久,只怕是王府上下的人,都被母親叮囑過了,否則安然也不會一直沒動靜。只怕是來找他的李府人,都被攔截在外。
剛走到前院,便被眾侍衛攔住:「王爺吩咐,世子不可外出。」
賀均平沉聲:「滾。」
侍衛未動,賀均平抽了一人的長劍,便要斬開一條路,身後已有喝道:「你要去何處?李家?」
順王爺面色陰沉,負手站定,直盯著他:「為了個女人如此,成何體統。你到底明不明白,如今我們所擁有的榮華,都蒙恩於聖上,你去找她,便是與聖上作對。」
賀均平未放下手中的長劍,冷聲:「安然不會求我幫她,只是一定要見一面。」
順王爺冷笑:「以你如今的權勢,根本沒有辦法保住聖上要殺的人。你心裡何嘗不知這個道理?有些事本就難以兼得,即便今日犯了律法的是父王,我也絕不允許你再與我牽扯半分,不管是幫與不幫。這便是家族興盛的規則,容不得你任性破壞。你可知你今日這一步邁出去,會釀成多大的禍?這不僅僅是關乎到你,還危害了府里上上下下幾百人!你是對得起李安然了,可你又對得起我們?」
賀均平緊握劍柄,他去邊城是為了回來能風風光光迎娶他喜歡的姑娘,而不是為了看這一場權力爭鬥。他自知無法救李家,可安然不會求他這件事,只要告訴她,等他,等他就好。
順王爺遲疑片刻,才道:「救得了李家的,不是我們,即便是我們,也不能插手。況且你以為,以你的家世,能娶丞相之女?拆散你們的不是父王和你母妃,而是聖上!」
賀均平一愣。
「自古帝王最痛恨也最忌諱的,便是權貴結合。父王是親王,你母親是最得器重的國公嫡女,若是再添個文臣之首,聖上當真會坐視不理?他如今整治李家,也是給我們警告。沒有人可以逾越皇權。你若再近罪臣之女,便是棄賀家不顧,家族與女人,你選吧。」
眾侍衛又何嘗不懂順王爺的意思,當即讓了一條路。
賀均平停頓片刻,劍已放下,聲音微啞:「如果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又談何保護這個家。我只是想去見見安然,只要見一面,讓她莫慌。」
說罷,已大步跨了出去,順王爺長嘆一氣。
那剛挨了踢的小廝見他出去,忙跑到馬廄牽了馬過來想將功贖罪。賀均平哪裡有心情理會他,拿過韁繩跨馬上去,揚了馬鞭往李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