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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23:52 作者: 天如玉
信件拆開,只有寥寥數語:
「其中有詐,千萬小心,不可犯事。」
小心?這個時候怎麼反倒顧著叫她小心?難不成要看著他在前線孤立無援?
文素揪著信件,咬著下唇苦苦思索,直到被周賢達喊了幾聲才回過神來。
「周大人,」她一臉冷肅,急切道:「漕運可已暢通無阻?」
周賢達對沿江情形也略有了解,不敢怠慢,忙道:「不負王爺與少傅所託,已然暢通。」
「那便好,既然如此,你便親自負責押運,兩個時辰後啟程,本官馬上便會將王爺所需之物盡數奉上。」
周賢達一愣,她已快速的出了門,帶著趙全直闖戶部而去。
馬車一路疾馳,然而剛出了鬧市,卻忽然停了下來。
趙全隔著帘子道:「文大人,平陽王在後面跟著呢。」
「什麼?」文素愣了一下,掀開帘子朝後看去,已經見到蕭端白衣翩翩的朝她這邊走來。
到了近處,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蕭端已經自發自動的登上了馬車。
「平陽王爺,您這是……」文素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才一直焦急的心情也被這一出給稍稍打亂。
蕭端神情悠閒,始終是那副笑意溫和的模樣,「素素這是要去哪兒?」
「去戶部。」
「哦……」蕭端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轉頭盯著車外。
因是夏日,車簾是透風的竹簾,可以隱隱窺見外面的三三兩兩的行人和直通往前看不見盡頭的道路。
「素素,說起來,迄今為止,你是本王唯一的朋友,也許也是此生唯一的朋友。」
「啊?」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文素有些不解。
蕭端卻沒有解釋,看了她一眼便揭簾而出,白色衣袂從她指尖拂過,冰涼一片。
人已走遠,趙全在外詢問:「文大人,要繼續走麼?」
文素抿著唇怔忪,蕭端此時突然出現是何意?這話為何有種訣別的意味?還有那晚他那句給她一晚時間離開,否則便再也走不了又是什麼意思?
一系列古怪聯繫在一起,文素不禁開始深究這其中的聯繫。
話說回來,有身為兵部尚書的陸坊在,如今為何還會出現兵器短缺?
她曾親眼見到過平陽王與陸坊相約於酒樓,二人私交甚密。
想來陸坊除去攝政王之外,也就只有平陽王的話能讓他聽入耳了吧?難道是平陽王的指使?
剛覺得沒有可能,一年前蕭崢的那個生辰宴卻忽然從腦海閃過。
當時他們討論的話題不可外傳,而平陽王盯著攝政王的眼神暗含深意,加上後來攝政王裝醉離去……
她驀然醒悟,原來他們真的懷著那樣的目的,且還計劃已久。
蕭崢在離開之時叮囑她千萬不可犯事,原以為只是不給保皇黨以打壓她的機會。而如今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也不忘如此囑託,恐怕防的已不只是保皇黨。
他叫周賢達帶信給她而不直接發信給陸坊,便是知道陸坊已在鋌而走險,指望不上。
這些人都瘋了,都在逼他!
文素閉了閉眼,終於開口,聲音已是喑啞:「走吧,快點!」
她明白了,平陽王已經決定要對她下手了,縱使將她視為朋友,也一樣會被當做棋子拋卻。
此番前往戶部,必然會是一番衝突,犯事已然在所難免,可是她不能縮頭不管,前方的將士,還有那個人,都必須要以勝利的姿態返回,而不是折損在這場陰謀之下。
後方一輛馬車內,蕭端看了一眼遠去的馬車,轉臉看向旁邊的傅青玉,伸手入懷,取出一封信遞給她,「送去首輔大人府上,本王便還你自由。」
傅青玉神色微動,猶豫了一瞬,接了過來。
蕭端對她身邊的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下車而去。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得知了平陽王的目的,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與之合作,一個便是被滅口。傅青玉捏緊手中的信,悔不當初。
馬車行駛了一陣,她心中掙扎許久,最終還是打算將信拆開來看看。
如今文素總攬朝政,與首輔正是死對頭,看平陽王今日的模樣,可能會對文素不利。她已經對不起文素,萬萬不能再害了她。
因為慌亂,一時沒有揭開封泥,手已被一人按住。她抬頭,便看見挨著自己右側而坐的丫頭笑眯眯的道:「傅大人這是做什麼?」
傅青玉一愣,手中的信已經被左側的丫頭抽走,「大人,平陽王爺的信件,你可要好生保管才是。」
縱使再傻也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難怪自己身邊的丫頭會突然被換了,傅青玉本還以為只是王府內的尋常調動,原來她們竟是平陽王的人。
驚駭之下,她的脊背一下子無力的貼靠在車廂上,臉上血色褪盡……
首輔府內,丁正一正在廳中品茶,接到信後一臉詫異,問小廝道:「你說這信是翰林院的傅修撰送來的?」
「正是。」
丁正一覺得奇怪,那個女子當初在朝堂上弄的他下不了台面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突然送信來給他做什麼?
想到這點,他當即三兩下拆開了信,頗有些沒好氣的意味,然而一看之下竟大驚失色的站了起來。
小廝被他這模樣嚇了一跳,趕忙詢問:「老爺,怎麼了?」
丁老爺子一個勁的揮手,「快!快去準備,我要即刻進宮面聖!」
……
皇帝寢宮的大門被嘭的一聲撞開,福貴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慌亂無比,還未等軟榻上的皇帝動怒,他已一下子跪倒在地,忙不迭的告饒:「陛下息怒,奴才、奴才一時慌張,衝撞了陛下,奴才該死!」
「何事如此驚慌?像什麼樣子!」皇帝怒瞪著他。
「陛下,文少傅她、她……」
皇帝聞言一下子從軟榻上站起身來,「她怎麼了?」
「她將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扣押了,將軍餉調度和兵器調度之權私攬入手了……」
「什麼?」皇帝大驚之後便是大怒。
為保證戰事進展順利,糧餉兵器調度權責一向由專人負責,她怎麼敢如此放肆?
他一腳踢翻了旁邊豎立的宮燈,仍難去氣憤,「真是反了,有了權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不成?傳朕旨意,將她拿下!」
夜幕已降,城門卻尚未關閉。
文素親自監視著從庫房中強取出來的兵器和糧糙在周賢達等人的押送下運往碼頭,心中稍定。
只要上了船,由水路直達,速度極快,應當很快就能解決戰場困境。
她抬眼看了看天邊,孤月當空,恐怕明晚便要隔著牢窗觀望了吧?
「誰?」身後的趙全驀地發出一聲冷喝,手中長劍鏗然出鞘,轉身緊盯著城樓台階處。
文素轉身拍了一下他的肩,笑了笑,「不用擔心,是陛下請我去敘話呢。」
夜風輕拂,她身上的朝服隨風鼓舞,頭頂烏紗也差點要被吹落,她乾脆將之取下,一步步走下台階。
御林軍的金戈在眼前閃動,她嘆了口氣,對身後驚愕無比的趙全道:「去跟平陽王說一聲,就算要動手,也請等到王爺凱旋之後吧……」
好歹讓她得知他一切平安。
五四章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香爐中已經只剩一縷殘煙,皇帝陛下坐在書案之後,一手揪著明黃的龍袍衣角,嘴唇抿的死緊,秀致的眉頭亦緊蹙著,眼神掃過在場的數位大臣,最終落在為首的丁正一身上。
「首輔,你剛才所言屬實?」
丁正一已等了半天他的反應,聞言立即回道:「陛下,那信是傅青玉送來的,聽聞她與文素關係密切,豈能有假?」
皇帝再次陷入了沉默。
王定永沉吟道:「此事甚是蹊蹺,文少傅的身份竟然牽扯到了前朝餘孽,可為何傅青玉會知曉此事?」
丁正一將那信遞給他,「王大人自己看便是,裡面說的很清楚,她先是受了文素的囑託,之後編撰史書時看到便記了下來,由此才得知了此事。」
「可是萬一有假呢?」
突來的插話讓丁正一與王定永俱是一愣,轉頭看去,說話的竟然是劉珂。
身為下級,這般貿然打斷上級說話是很失禮的,可是劉珂完全顧不上。從得知文素竟然跟前朝扯上了關係,他就開始驚慌。
他知道皇帝已經下令將文素關押起來,她已然犯事,如今再加上這樣不利的身份,前景堪憂啊。
勉強壓下心中的慌張,劉珂抬手朝皇帝行禮,「請陛下千萬明察秋毫,畢竟已是百年前的事情,萬一因此冤枉了文大人,豈非有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