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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23:52 作者: 天如玉
    林瑄將那第二份名單私通反賊的事情給她解釋了一遍,但記著蕭崢的囑咐,沒有細說,好在文素反應快,立即便明白過來。

    「那些人不認罪,是因為我們沒有證據,而且認為江南那邊還有指望。」

    林瑄點頭,「正是如此。」

    文素垂著頭想了想,一時沒有頭緒。

    林瑄見狀也不多言,找了個託辭便告辭離去。

    他說這些其實也算是個試探,這幾日常聽蕭崢說起她見解獨到,如今倒想看看她究竟聰慧在何處,是否聰慧到符合她那身份……

    到了晚上,文素總算去見了攝政王。

    先前梁慶德要來送藥,被她撞見,便乾脆接了手,好歹算個理由不是。

    趙全因為破了相,不願出來見人,所以此時門邊空無一人,不過幾乎每個角落都有暗衛隱匿,以致於她端著藥碗在門邊徘徊時很擔心忽然從旁冒出個人來。

    過了許久,終於鼓足勇氣推開了一絲門fèng,就見攝政王坐在桌前正在批閱奏摺,左手因為受傷,衣裳隨意的披了半邊,領口因此拉扯開不少,胸前半露春光。

    文素摸了摸鼻子,確信自己沒流鼻血,剛要敲門便見他抬眼看了過來,繼而微微一笑。

    「原來是文卿,進來吧。」

    文素推門而入,垂著頭走近,恭恭敬敬的將藥放在他面前,「王爺,用藥吧。」

    「嗯。」蕭崢應了一聲,剛要抬手去取碗,卻忽然抽了口氣。

    文素一驚,忙抬頭問:「王爺,您怎麼了?」

    蕭崢輕輕撫了撫包紮完好的傷處,搖頭道:「無妨,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右手動作起來會牽累到左臂罷了。」

    文素挑了挑眉,這麼嚴重?不過看攝政王一臉痛苦的模樣,應當不是作假。

    「王爺,要不……下官幫您?」她乾咳了一聲,端起藥碗,手指捻著勺子攪動著藥汁,臉就像要燒起來了一般。

    蕭崢強忍著笑意點了點頭,「如此便有勞文卿了。」

    文素默默吸了口氣,顫顫悠悠的遞出手中湯勺。蕭崢微微一笑,垂眉斂目,張口飲下那勺藥汁。

    原本很尷尬,但漸漸地倒不似那般拘謹了,看著眼前的人安安靜靜的喝藥,文素臉上熱度稍減,心情也慢慢安定下來。

    一碗藥不多不少,一勺勺的喝完倒也花了些時間,到了最後,這動作竟然已經做得十分自然,好像本該如此,甚至在飲完最後一口後,文素還掏出絹帕為他拭了拭唇角。

    蕭崢一怔,不自覺的抬手撫上她的手背,文素這才驚醒過來,慌忙抽回了手,臉又熱了。

    兩人一時無言,氣氛好不尷尬。

    好一會兒過去,文素才低聲道:「王爺,其實下官來是有事要稟的。」

    「哦?文卿請說。」蕭崢坐正了身子,臉上神情回歸自然。

    「是有關貪官反叛一事。」文素斟酌著道:「下官聽林先生說了此事,想了許久,總算找到了解決之法。」

    蕭崢聞言頓時精神一振,「什麼方法?」

    「王爺可還記得當初吳王開科取士不得後,要求江南世家出人入偽朝供職一事麼?」

    「記得。」

    「下官認為,當初與吳王鬧僵的江家,此時可以派上用場。」

    蕭崢垂眼思索了一番,驀然醒悟,「是了,本王斷不了這些人的念想,若是由江家出面,則要好辦的多了。」

    換句話說,江家這樣的大家族可以充任個說客的身份,直接證明吳王並不可靠,江南也絕對不會接納他們,那麼除了認罪,這些人也就沒有出路了。

    也多虧了文素記性好,當初那事情他只在她面前說了一次,如今她還能將二者聯繫起來,著實不容易。

    想起那日林瑄說的話,再看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可是這法子也有個漏洞,文素皺著眉道:「下官倒是想到了這個主意,但要如何說服江家也是個問題啊。」

    蕭崢笑了笑,「文卿忘了,除了吳王那個外甥之外,江家還有陛下這個孫子呢。」

    一般處理事務時,蕭崢習慣凡事最先從朝廷角度出發,而文素則習慣先從自己熟悉的角度出發,因事判斷,隨機應變,從這點來看,於政治一道,二者配合的很是相得益彰。

    文素聞言恍然,知道他接下來肯定要寫信給皇帝,會心一笑,抬手為他磨墨,燭火下二人影像輕疊,恍若夢境……

    三五章

    時將入秋,水患治理總算塵埃落定,災民們重歸家園,秩序井然。

    文素安安靜靜的吃了飯,在院子裡研究了一會兒主人家種的花糙,又去跟林瑄家的孩子玩鬧了一陣,一天就過去大半了。

    正趴在桌上無所事事,就見梁慶德端著一隻盤子走進了她的房間。

    「文大人,聽聞你是江南人士,那可要嘗嘗我做的糖藕是否正宗了。」

    文素聞言立即興奮的跳了起來,「哎呀,林夫人,您真是大好人,好久沒吃到這個了。」

    梁慶德挨著她坐下,將盤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這些日子攝政王出門頻繁,大人倒是清閒不少。」

    動作一僵,文素乾笑了一聲,默默埋頭吃藕。

    並不是她清閒,只是攝政王最近有意迴避她,自那晚後便沒有再與她碰過面。本來還有些奇怪,可是聽聞泰州知府在獄中自盡的消息後她便明白過來了。

    攝政王其實很照顧她,很多事情瞞著她是怕她不適應。只因初入官場的她見識過黑暗和狡詐,卻還未經歷過其中的血腥和殘忍。

    想到這點,手中的半片藕再也吃不下了。

    「文大人,」梁慶德忽然喚了她一聲,目光閃了閃,低聲道:「雖然退之表面什麼都不說,但從那日遇刺一事來看,他很在乎你,不知可否請大人答應民婦一件事?」

    「啊?」文素吶吶的抬頭,「何事?」

    「我想請大人好好照顧退之,他這些年也不容易,難得遇上個可心的人,但願大人莫要拂了他的願。」

    梁慶德目光灼灼,將她的臉燒得滾燙。文素手中的藕片啪的一聲掉落在桌上,那四個大字不斷敲打著她的心房:

    可心的人,可心的人,可心的人……

    「林、林夫人……您莫不是誤會什麼了?」她慌亂的起身,差點將桌上的盤子給掃到地上。

    梁慶德見她這般慌張,忍不住捂唇而笑,「以前得知彥純對我有意時,我也是這般慌亂,後來想想,正是也對他存了那心思才會這般手足無措。」

    「……」文素風中石化,所以說她對攝政王也存了那心思?

    恰在此時有人敲了敲門,終於擺脫粽子形象的趙全重拾自信,站在門邊氣勢昂揚的道:「文大人,王爺請您過去。」

    文素聞言一怔,竟莫名的有些退縮,一邊的梁慶德又開始捂著嘴輕笑。她穩住心神,像是要證明自己一點也不手足無措一樣,大步走出門去……

    蕭崢此時正在江邊,身上特地著了莊重的朝服,玄色衣袂隨風翩躚,暗金龍紋繡氣勢騰騰,將他原先就不怒自威的面容襯托的越發凜然威嚴。

    他高立長堤之上,下方是跪了一地的官員,單衣散發,毫不狼狽。

    周圍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聽聞這些人貪污賑災款項,頓時群情激憤,叫罵聲此起彼伏,恨不得啖其肉嚼其骨。

    文素趕到時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趙全護著她艱難的擠過人群到達堤下,林瑄與齊簡併肩站在那裡,俱是一臉莊重。

    文素轉頭看了一眼那些官員,再不復當初的作威作福,只剩自怨自艾與悲悲戚戚,為了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金錢,何苦來哉?

    身側投下一片暗影,她一抬頭,就見攝政王走下了幾步,朝她伸出了手,「上來。」

    手指微微顫了顫,耳邊好像又響起了梁慶德的話,心跳也一下子變的激越起來。

    「文卿?」

    文素深吸口氣,終於還是將手遞給了她,由他攙著登上了堤壩,居高臨下看著下方的人群。

    因背對著江面,蕭崢一手托在她腰後,護著她不至於摔下,低聲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若沒有你,這些人也不會這麼容易認罪,所以本王覺得一定要讓你看到這一幕,文卿,可感到自己的成就了?」

    文素的目光掃視著下方,慢慢變的肅然,「王爺所言極是,下官本是偶然為官,然而有了今日,真的一點也不後悔當初揭榜的舉動。」

    下面的人群原先還在咒罵著貪官,此時不禁被上方的兩道身影吸引住了目光而漸漸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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