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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23:52 作者: 天如玉
    文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身邊忽然有人走近,她轉頭,就見林瑄帶著笑意看著自己,衣袖高挽,一身泥水,卻已恢復了往日的從容俊雅。

    「當日有勞文大人熬夜照顧內子,在下還未曾道謝。」

    「林先生客氣了。」文素趕忙回了一禮。

    林瑄瞥了一眼旁邊仍舊沉浸在詩詞世界中的劉珂,笑了笑,「文大人剛才面帶怔忪,是不喜歡這首詩麼?」

    「怎麼會?」文素笑著搖了搖頭,「只是覺得江南雖好,於我卻是徒增悲傷罷了。」她指了指對面,「那裡還孤孤單單的葬著家父,奈何我卻不能回去掃墓祭拜。」

    「原來如此。」聽她這麼一說,林瑄不禁也心生感慨。

    「對了,說起來,家父還認識林先生呢。」

    「哦?」林瑄十分意外,「令尊是……」

    文素有些赧然,「家父名喚金池,只是一介布衣書生,恐怕先生早已不記得了。」

    「文金池?」林瑄皺著眉思忖著道:「在下記憶一向好過常人,但凡打過交道的沒有不記得的,說來姓文的人倒是見過一個,約摸是十年前的事了,只不過他並不叫金池。」

    文素毫不意外的攤了攤手,「就說先生還是忘了吧。」

    林瑄卻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絞盡腦汁的想著那個名字,心中納悶,明明沒見過其他姓文的人了啊。

    旁邊的劉珂總算感嘆完了江南麗景,文素見狀便打算帶他再去別處逛逛,誰知剛要走卻又被林瑄叫住:「敢問文大人,令尊可曾說過與在下見面的場景?」

    文素有些無奈,早知道他這麼較真就不說出來了。但又不忍他繼續糾結,還是老實的作答道:「大概就是與先生您談了一些江南地區的水系地形,另外家父對先生的一些清談思想亦頗多推崇。」

    林瑄微微一愣,腦中忽然浮上那柔弱書生的模樣……

    正在這當口,身負重任的趙全終於趕到,老遠便對文素招手,「文大人,王爺正急召您回去呢。」

    文素聞言趕忙應下,卻不知隱於暗處伺機而動的幾位官員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回去要談什麼急事啊啊啊啊……

    林瑄仍舊立在原地,目送著文素漸漸遠離,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那不就是同一個人麼?金池……金池……」他驀地抬頭,雙眼睜大,「是了,金麟豈是池中物……」

    ※

    一張圓桌,文素與蕭崢相對坐著,面前放著一封信,正是當日林瑄托文素轉交的那封。

    「王爺叫下官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文素暗暗撇嘴,自從那晚之後,看到他就尷尬,好不容易躲一下還被提溜了回來。

    好吧,回來就回來,您老拿封信出來算個什麼緊急大事嘛。

    蕭崢見她神情不耐,頓時胸中醋意大發,伸手重重的點了點桌面,「自己拆開看!」

    文素被他這語氣給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取過信拆開看了一遍。

    一串名單。

    「王爺,這大概是貪官的名單吧。」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蕭崢氣悶的嘆了口氣,「你看清楚,這裡面的名單有兩份,上面一份與那日本王召見的官員吻合,除去齊簡這個新到的知縣之外,幾乎全都占了。而下面一份卻只有幾人,其中泰州知府首當其衝,本王叫你看的便是這第二份名單。」

    聽他這麼一解釋,文素才感到奇怪,連忙又去看了一遍下面的幾行名單,發現右下角竟然有個小小的「兵」字。

    「如何,發現了?」蕭崢沒好氣的道:「林彥純此人最喜歡裝神弄鬼,有事卻不直說,只寫個兵字,算什麼?!」

    文素好意寬慰:「怕是擔心信件落入他人之手而惹來殺身之禍吧,畢竟他還得照顧林夫人呢。」

    蕭崢這才緩和了神色,「說來林彥純也確實謹小慎微,今日臨出門前還囑咐本王近期莫要出門。」

    林瑄的意思是,泰州知府那日本想不到攝政王會插手此事才敢對梁慶德下手,所以那件事其實算是為除貪一事打開了缺口,但同時必然也已經打糙驚蛇,所以奉勸蕭崢近期不要外出,恐防遇上什麼意外。

    莫非這個兵字便是指的這個?

    對此蕭崢自然是不屑的,且不說他附近防守嚴密,便是那些貪官污吏,難不成已經膽大到如斯地步?

    文素一時也摸不著頭腦,皺著眉苦苦思索。

    蕭崢端起茶盞飲了口茶,撇去心中雜事,再看對面的女子,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這幾日她是故意躲著自己的吧?躲著自己,卻跟那書呆子在一起,算是什麼意思?

    眸中光芒輕輕一閃,他放下手中茶盞,咳了一聲道:「文卿,朝卿來此已有些時日了,可曾言明何時返京吶?」

    「啊?」文素被打斷了思緒,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怔愕的表情落入他眼中,自然又引來一絲不快。

    你就這麼捨不得他?!

    心中雖然波濤洶湧,面上卻還是一片沉靜,蕭崢拂袖起身,淡淡道:「本王覺得他該回去了。」

    文素自然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垂著頭嗯了一聲。

    實際上她對劉珂還是懷著一點兒心思的。雖然那晚攝政王跟她差點在某些特定環境特定心理的烘托下發生一些不應該發生的小插曲,但是她內心深處始終還是覺得劉珂比較適合自己。

    所以在這個大背景下,她其實正試圖於攝政王的眼皮子底下跟這個保皇黨發生點不可言明的關係。

    關於這類關係,她的闡述是----目前地下發展,新政結束後走上檯面,繼而開花結果。

    規劃的倒是不錯,奈何默契是關鍵啊。

    要說默契,換做平陽王的話,估計一個眼神兩人就達成共識了,可惜偏偏這最適合她的人是個一根筋,這才是最讓人頭痛的。

    兩人相處這幾日,面對劉珂時不時遞過來的眼神,她有時真恨不得上前揪住他領口一陣猛搖,你到底能不能彎一點腸子啊?OTZ

    可現在倒好,直接沒機會了。

    最後消息還是文素送去的。

    大晚上的,劉珂正在客房中津津有味的挑燈夜讀,聽到這個消息後臉色就變了。

    他是老實人,攝政王一表明態度讓他離開,他自然不好強留。只是心中對文素十分不舍,見她這陣子瘦了不少,更是心疼不已,奈何自己嘴笨,說不出什麼體貼話。

    文素自己也難受,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站在門邊欲言又止了半天也沒能將自己那不可言明的關係給闡述出來。

    夜色深濃,兩人就這麼隔著道門檻相對站著,俱是一副愁腸百結的模樣,直到聽見遠處趙全一聲若有若無的低咳才算終止。

    看來攝政王很不放心她跟保皇黨之間的來往。文素嘆了口氣,舉步欲走,一時又不知從何來了勇氣,幾步返回,湊到劉珂耳邊低語了句:「你上次的醉話若記得,回京等我答覆,若不記得便算了,千萬莫要多想。」

    說這話著實需要勇氣,她一說完就扭頭跑開了,臉紅的如番茄一般。

    劉珂在原地怔忪許久,回味許久,繼而一顆心美上了天。

    他如何不記得?那些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也不曾忘,等她的回覆是何意?是要答應了

    這忽來的一出著實叫劉珂興奮,以致於一晚上都沒有睡著,可第二天辭行之時卻仍舊精神奕奕。

    可惜攝政王親自相送,還一直送到了城門口,叫他根本沒有機會與文素話別,心中委實失望,走向馬車時簡直是一步三回頭,五步一徘徊。

    登上馬車之際,齊簡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聲道:「朝卿兄,據我連日以來的觀察,文大人與攝政王之間……似有些不清不楚啊。」

    劉珂不高興了,劈頭便問:「如何不清不楚?」

    齊簡轉頭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攝政王與文素,壓低聲音道:「我已不止一次發現他們二人同處一室了,聽聞有一回還在一起通宵……」

    「不可能!」劉珂心中郁堵,忿忿的爬上馬車,心中一遍遍迴蕩著文素昨晚與他說的話,表示堅決不信。

    齊簡嘆了口氣,「也罷,我本也是好意,總之你要有個數才是。」

    劉珂一把放下車簾,他有數的很,等回了京城你就知道了!

    馬車駛動之時,他終於忍不住挑簾朝文素看去,城門邊上,她站在攝政王身邊,朝他微微點了點頭,淡淡一笑。

    他安心不少,緩緩放下車簾,卻又像個小媳婦兒似的驀地羞紅了臉,心中一個勁的默念:等你回京等你回京等你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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