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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23:52 作者: 天如玉
    文素自己也沒弄清楚這其中蹊蹺,一時說不清楚,便搖了搖頭,找了個藉口搪塞了過去。

    然而越往南行,卻越叫她奇怪。

    眼前情景與她有生之年經歷過的幾場水患相比,怎麼也夠不上哀鴻遍野的程度。農田所毀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嚴重,過往道路也依舊暢通無阻。

    那奏摺又是怎麼一回事?

    顯然蕭崢也發現了這點,最終在即將進入泰州城時停了下來,打算親自下去巡視一番。

    途中停靠是安全的大患,趙全自然多加阻攔,蕭崢無奈,只能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文素自然是被提溜著一起去了。

    官道兩邊就是青蔥的田野,水稻已經長了很長一截,田裡面水汪汪一片,幾乎要蓋過稻苗。

    文素指著田地道:「王爺,還是要儘快疏導了洪水才行啊。」

    這話一說便引來蕭崢的不悅,「已經數月過去,難不成這些官員連這個都不知道?」

    文素趕忙道:「王爺切莫動怒,此地水患歷來最難疏導,且不說有泗水、汶水,還有貫通五大水系的大運河,再者,運河淮揚段以西是大片的湖泊窪地,這些大大小小的水系交錯盤結才是治理的癥結所在啊,更何況如今揚州等地也不是想去就能去得了的,怪不得那些官員。」

    「文卿怎會如此了解?」縱使在這裡生活過,若是不曾接觸,也很難了解此地的複雜水系,而她卻能這般詳細清楚的娓娓道來,蕭崢不免有些好奇。

    文素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下官以前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能知道的這般清楚,這些都是以前聽家父說的。」

    「原來如此。」蕭崢嘆了口氣,「這樣說來,豈不是十分棘手?」

    「倒也不算棘手,以前比這更嚴重的水患也治理得了,只是自陛下登基後此地官員多有調動,不如當初那些官員們經驗豐富,怕是有些應付不來吧,不過……」

    話音被一聲突來的冷喝打斷,文素扭頭看去,趙全騎在馬上迅速的朝兩人方向奔來,高頭大馬在細窄的田埂上踩踏而過,叫人看的心驚膽顫,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要掉下來。

    「王爺,小心身後!」

    幾乎是瞬間的事情,文素正要下意識的轉身去看,人已被蕭崢一把攔在背後。她吃了一驚,貼在他背上半天也沒敢動彈一下,等了許久沒動靜,這才探出腦袋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實什麼事情也沒有。

    遠處的小道上,一人端坐在馬上,與攝政王兩相對視。

    那是個男子,離得太遠,看不清相貌,只可見一身褐色長衫迎風招展。

    文素無法看見攝政王的神情,但可以清楚的聽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似乎是不悅的徵兆。

    趙全終究是沒能以馬上英姿過了這獨木橋般的田埂,關鍵時刻從馬上躍下才免得摔個一身泥水,即使如此,他仍然英勇的帶著一隊護衛趕了過來。

    蕭崢忽的抬手,阻止了一干人等。

    對面馬上的男子見狀開始笑,聲音飽滿而有磁性,可以聽得出是個中年人。

    「退之,許久不見了。」

    一聽到這個稱呼文素就哆嗦了一下,上次聽到是從蜀王口中,那這次呢?

    這裡可是接近亂臣巢穴了啊,這要是出現個藩王,那就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然而蕭崢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對面的男子卻毫不在意,接著道:「你放心,她一切都好,聽聞你要前來,我們已經在此等候多日了。」

    蕭崢抿唇,不做聲。

    似乎終於發現了自己不受歡迎的事實,那人重重的嘆了口氣,朝他抱了抱拳,正打馬欲走,忽又掃到他背後探頭探腦的文素,笑道:「這姑娘看著不錯,退之好福氣。」

    話音剛落,人已縱馬遠離。

    直到目送著那人的背影變成一點,蕭崢才淡淡吩咐道:「繼續趕路吧,停駐泰州。」

    泰州臨近江都,未至揚州,不用與廣陵王正面對抗,同時往南至一處名為高港的小鎮即可臨江,的確是個停留的好地方。

    到達當日,天上又開始下雨,泰州知縣還在江邊巡視,得知消息慌忙趕去迎接,已晚了半個時辰有餘。

    蕭崢掀簾而出時,眼中所見便是大小衙役與附近百姓在雨中跪了一地,泰州知縣跪在最前方,褲腳還是高高挽著的,渾身上下還濺滿了泥。

    文素跟在後面出來,抬手遮在額前擋著雨去看知縣大人,還未看清相貌,只那身形便叫她頓時驚喜叫了起來:「無淵?」

    知縣一愣,抬頭看來,赫然便是外放為官的齊簡。

    「文大人?你怎麼會來?」話剛問完,意識到旁邊還站著攝政王,心中已經瞭然。

    所以朝卿兄還是失敗了麼?>_

    停靠泰州是攝政王的臨時決定,以致於連下榻之處也沒來得及準備。一行人車馬勞頓,都需要休息,手忙腳亂的齊簡只好暫時將眾人請去縣衙。

    一進入廳中,尚未就座,蕭崢便開口詢問災情,劈頭蓋臉一連串的問題。

    齊簡趕緊一一作答,事無巨細,將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情無論對錯全都稟報了一遍。

    畢竟年少,又是初入官場,齊簡在賑災之初遇到的困難不計其數。

    上級欺壓,下級藐視,百姓不信任等等,不過短短數月,已將他原先脆弱的少年之心鍛鍊的堅不可摧。

    而他並不打算將這些隱瞞,對他而言,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問心無愧,如果因為某些差錯而被怪罪,那也只能怪自己時運不濟了。

    蕭崢對此並未多言,齊簡能毫無保留的坦陳過錯,勇氣可嘉,看這模樣也是盡心盡責,自己若是過多苛責,倒顯得不夠仁德了。

    他坐在廳中上首,靜靜的聽完稟報,手指無意識的點著桌面思索對策,不過片刻,心中已有了計較,當即一連發了數道命令:

    「立即召集周邊官員前來匯報災情。」

    「發布告示,徵募民間醫者,越多越好。」

    「撤至後方的沿江百姓需按時發放衣糧。」

    想起之前文素的話,他又補充了一條:「重金徵募精通水利或熟悉此地地形與水系者,二者兼顧尤佳。」

    除此之外,對於齊簡的一些過失也給予了糾正。

    齊簡邊聽邊記,暗暗心驚,只聽了他的稟報便有了如此周詳的決策,若無周密的推斷和自信,絕對不可能做到。

    攝政王能夠僅憑一己之力而把持朝政,的確是有原因的。

    一邊要執行攝政王的命令,一邊還要為他尋找住處,這些都是眼前就要解決的事情,齊簡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當地有個鄉紳非常識時務的貢獻出了自己的某處宅院,這才解了知縣老爺的燃眉之急。

    文素覺得日理萬機這種事兒還是交給攝政王比較合適,於是決定先回住處休息一下。

    正要出縣衙大門,便見有個身著素白襦裙的女子一手撐傘,一手提著裙角迎面走來。到門邊時,被守衛攔下,女子停步抬頭看來,見到文素,沖她禮貌的點了點頭。

    文素有些吃驚,見她頭簪木釵,穿著尋常,卻是極其貌美,舉止也是無比的優雅端莊,僅僅是點個頭也掩不住眉目間的高貴風華。

    見文素一直盯著自己,那女子忍不住笑了笑,柔聲問道:「敢問姑娘,可知晉王是否在此?」

    文素愣了一愣,正在疑惑晉王這個名號怎麼那麼熟悉,就聽身後傳來了攝政王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她轉頭看去,攝政王看的人卻不是她,正是她面前的女子。

    二八章

    文素覺得自己並不是個八卦的人,可是為什麼又改變計劃留下來了呢?

    攝政王坐在廳中上方,下方坐著剛到的那位美貌女子,而她就坐在女子的對面,頗為苦惱。

    對了,為了傅青玉!

    她遠在京城,心系攝政王,做朋友的替她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難道不應該?

    太應該了!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情頓時轉為舒暢,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嚴密的監視狀態中……

    那女子見她這般盯著自己也不覺尷尬,大大方方的一笑,伸手端過茶盞,一垂首,如墨青絲映襯白玉額頭,青蔥手指捻著茶杯蓋輕輕抹去上方浮葉,朱唇輕抿,呷了一口。

    優雅端方,高華自生。

    這一幕重重敲擊在文素的心坎上,叫她不禁心生嘆息:青玉啊,這個對手估計你是抗不過了。OTZ

    「退之,這姑娘是誰,你還不曾與我引薦呢。」

    之前她說話時,文素並沒有注意,此時再一聽,只覺得這聲音太過沉穩,竟隱隱透出一絲滄桑之感。再仔細看她相貌,盤著婦人髻不說,眼角還微微顯露了細紋,看來至少也有三十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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