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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23:52 作者: 天如玉
他越是這樣越叫人覺得可疑,沒事攪和她跟傅青玉的事兒幹嘛?文素儘量以不冒犯上級的態度繼續搶信。
兩人你爭我奪,不知不覺已經離院門有些距離了,蕭端身子不好,不久就開始喘粗氣,文素趁機要去搶回信封,他立即舉起手臂,寬袖瞬間褪至肩頭,露出白皙粉嫩的胳膊。
文素停下動作,愣了。
那隻胳膊肌膚如白瓷般通透,再經由周圍燈籠的燭火一照,便如同蒙上了一層輕紗,膠著人的視線。
然而這樣一隻讓女子也自愧弗如的胳膊上卻蜿蜒著一道傷疤,從肩頭一直延伸到肘部,足有寸寬,像條泛白的蛇橫亘其間,猙獰可怖,可見當初傷得不輕。
蕭端見到文素的神情,默默垂下了手,寬大的衣袖立即遮住了胳膊,剛才那一幕像是從未出現過。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著,文素看著蕭端,蕭端看著別處。
時間過去許久,他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你……」
剛轉頭說了一個字,手被一扯,信已被文素拿了過去,捏在指尖得意的揚了揚,「總算拿回來了,平陽王爺的好意下官心領了,就此拜謝。」說完人便直接轉身離去,半句別的話也沒有。
蕭端怔忪片刻,抬手撫了撫那隻手臂,輕輕轉身,纖弱的背影滿載孤傲。
這天夜間,一場久違的夢境造訪了熟睡的平陽王。
他站在窗前,看著燭火將那人的側影投在窗紙上,勾勒出微微佝僂的脊背。
當那人吐出漸漸顯露蒼老的聲音時,他忍不住冷笑。
「朕連日來總夢見長兄,心中難安吶,想來朕子嗣不豐,惡疾纏身,定然都是天譴吧……」
「晉王驍勇善戰,朕心甚憂,連病了也要隱瞞著,便是為了皇兒著想啊,朕辛苦奪來的皇位,豈能落入他手……」
「朕越發蒼老,他卻正當年輕,氣勢正盛,朕若不在,何人可掣其肘?」
「朕每次看到那孩子都覺得難受,那雙眼睛太像長兄了,看著你像笑,卻總叫人覺得陰冷,若非他是唯一可以制約晉王的籌碼,朕也不想留他在身邊……」
「誰!」
忽來的怒斥打斷了說話聲,蕭端看見窗下縮著個少年,長長的白衣曳地,好似遊蕩在外的孤魂,右臂的衣袖卻在不斷滲出血跡,鋪陳在一片雪白之上,觸目驚心。
一人手持長劍立於他面前,劍尖還在滴著血,少年側頭看了看傷口,往後退著抱頭慘叫。
「端兒,你聽見什麼了?」窗內的人走了出來,在他面前輕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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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繼續抖索著哭:「侄兒不過是想去看看弟弟,不曾想經過這裡時遭了刺客,陛下快救我!」
「呵呵,這不是刺客,這是朕的暗衛。」崇光帝揮揮手遣退了暗衛,蹲下身子看著少年抖索的肩膀,「你待翊兒如同親弟,朕很欣慰,去吧,以後兄弟二人要好生相處啊……」
少年抬頭,吶吶的點頭。
「很好……」皇帝伸手,想要撫上他的頭……
「拿開!」
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蕭端忽然氣憤的大喊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汗水早就濕了衣被。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轉頭望了望窗外蒼白的孤月,冷笑了一聲:「兄弟?皇家如何來的兄弟?」
※
一早起來,文素拿著一張清單,站在攝政王的書房裡一條條的念,直到被蕭崢不耐煩的打斷:「不用準備這麼多東西,你只需帶些換洗衣物即可。」
文素對此表示懷疑:「王爺,畢竟路途遙遠,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
「……」文素怏怏的耷拉著腦袋出了門。
然而沒一會兒她又折返了回來,隔著門問:「王爺,您看這個能一併帶去麼?」
蕭崢疑惑的抬頭,門被趙全推開,文素抱著手舞足蹈的蜀王世子一臉訕笑。
「……」
「王爺?」
蕭崢幽幽的掃了她一眼,「文卿,別努力了,你去定了。」
「……」OTZ
多次努力以失敗告終後,文素終於還是不甘不願的踏上了前往江北的路途。
攝政王下了令,此行一切從簡,所有可見上路人數只有數十人:攝政王,趙全,她,還有一干護衛。
至於不可見上路人數……
據趙全聲稱,那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出發當日天氣好的令人髮指,叫人想陰鬱一下也不行。
蕭端扯著自家叔叔左叮嚀右囑咐,好一番叔侄情深依依不捨。文素就寒磣了,除了身邊兩個侍女忙東忙西之外,其餘的都只是露了個面,象徵性的問候了一聲。
暴躁,你們這個時候難道不該送些臨別贈禮?!
眼看著就要啟程,文素扒著馬車門邊,盯著王府大門幽幽嘆氣。
「想必是不會來了吧。」終於跟叔叔話別結束的平陽王施施然走近,笑道:「如何?現在肯讓本王幫忙了麼?」
文素下意識的摸了摸懷間的信,抿著唇不吭聲。
蕭端無所謂的攤攤手,「也罷,那便一直這樣誤會下去吧。」說著轉身就要走。
「哎……」文素嘆氣,從懷間摸出那封信來,「有勞平陽王爺了。」
「無妨,你我相交一場,無須多禮。」
文素乾笑兩聲,算是回應這位友人。
「素素……」眼看要走,蕭端忽又停下腳步對她笑了笑,不似平日裡的漫不經心或是嘲弄戲謔,這個笑從他眼底深處浮出,蔓延了一臉,明媚溫暖,「一切小心。」
文素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平陽王爺也要保重。」
此行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半載,此時分別,倒真有些彼此是至交的感覺了。
直到攝政王登上馬車之際,傅青玉仍舊沒有出現,文素最後一遍看了一眼大門,失落的放下了車簾。
蕭崢對她剛才與蕭端的對話多少有些耳聞,安撫道:「朋友相交總難免磕絆,有些時候不如束之高閣,時日一久反倒化解了。」
文素扭頭畫圈圈,明明就是您老人家惹出來的,還說的這麼容易,我還不如指望平陽王來的靠譜呢。
站在門邊目送一行人漸漸遠離的平陽王將手中信慢慢揪成了團……
馬車行至城門口,文素忽然聽到有人喚自己,揭開窗格布簾一看,頓時愣住。
劉珂站在路沿望著她,水青色的長衫隨風輕輕擺舞,清秀的臉上神情複雜,幾次欲言又止,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在即將擦身而過的剎那,抬手朝她行了一禮,算是送別。
文素於心不忍,剛要開口說話,身後傳來一聲低咳,只好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28二七章
攝政王這次走的突然,讓小皇帝與一干大臣連象徵意義上的不舍也沒能表示一下。
而隨著他這一離開,朝堂也變了樣,王爺黨們迅速收斂鋒芒,對保皇黨能避則避,對皇帝更是恭敬有加,惹得小皇帝好幾次登高南眺,很不厚道的祈求攝政皇叔可以一去不復返什麼的。
可是天不遂人願吶,他的皇叔依然身體健康,安然無恙的奔赴在去往江北的大道上。
從京城一路往南都天氣晴好,一直到過了徐州才有了些變化,天空陰沉沉的不見太陽,再往南就是淅瀝瀝的雨絲綿綿不絕。
文素覺得沒什麼,攝政王以前四處征戰倒也還算習慣。只有趙全,典型的北方漢子,乍一泡到南方濕膩膩的空氣里,不免有些心煩意亂,偏偏又不能對自家主子抱怨,只有不停的沖文素髮牢騷,整一個囉嗦婆娘。
一直到抵達淮陰,趙全終於收斂不少,只因期間數月已過,已至盛夏,淅瀝瀝的小雨轉為了暴雨,乾脆。
外面的暑氣不重,陽光常隱於烏雲之間,暴雨時不時的光臨一下,帶來一陣陣涼風。文素將窗格上的布簾挑起,車中悶熱頓減。
轉頭看見一邊的攝政王正襟危坐,衣裳厚重,她好意道:「王爺,您要不要脫件衣裳?」
蕭崢嘴角一抽,掃她一眼,搖了搖頭。
馬車一路行走在官道上,期間幾乎不曾遇到行人,而如今再往前卻漸漸可聞車馬人聲了。
文素探頭朝外看去,原來是逃難的流民,這本在預料之中,然而一路看過去的結果卻讓她有些奇怪。
奏摺中稱哀鴻遍野,為何一直到這裡才看到流民,且人數並不算多?
旁邊的蕭崢見她一直凝視窗外不語,好奇問道:「文卿,你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