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2023-09-23 20:23:54 作者: 萱草妖花
「你看看你這身上,被冰雹砸得一片又一片的淤青,不冷不疼嗎?」
「老司,這條犬送走得了,再去挑選一條有欲望的犬,這條犬你壓根訓不動。」
「你怎麼樣啊老司?去醫院看看?來,先喝點薑湯。」
司豪接過隊友遞來的薑湯,碗身滾燙,熱氣熏臉。
他重重咳了一陣,肺部幾乎炸裂。咕嚕幾口喝掉熱辣的薑湯,身體裡才好受了些。
宿舍里有暖氣,司豪身上只穿了件背心。AK一睜眼,就看見哥哥身上那些淤青,它垂眼看身下,發現哥哥的外套正墊在自己身下。
外頭雨夾冰雹,又是嚴冬,哥哥居然穿著背心抱著它回來?
狗子好像生來不會哭,但是這次,它的那顆心很疼,仿佛被一塊堅硬的牛骨頭碾碎了,擱在心裡非常難受。
幾個男人正說話,AK忽然抽出那隻被磨破的爪子,輕輕搭在司豪肩背上,拍了拍。
司豪順手將它毛絨絨的爪子握住,扭過頭,皺眉調侃:「小爪磨破了,還不老實?」
男人的手穩而有力,掌心的溫度從它的爪腕傳遞至軀體周身,它的小心臟仿佛被溫熱的力量包裹。
有些話它雖然聽不懂,但它懂得從人類的語氣、表情以及肢體語言得知相近的意思。
剛才隊友們在質疑它的能力,想讓司豪放棄它。可它怎麼捨得離開哥哥,又怎麼捨得讓哥哥有其它狗子?
----
一向強壯的司豪生了場大病,躺在宿舍好幾天不能下床。
等他身體恢復,AK忽然性情大變。司豪發現AK訓練的瓶頸期很快通過,訓練神速進步,並且相當穩定。
對於AK的進步,隊友們都相對感慨,大抵AK這狗子是突然長大了,又或者是心疼老司那會替它挨了冰雹。
夏夜,宿舍樓里悶熱,外頭蟬鳴聒噪,夜空的月亮像圓盤那麼大。
司豪坐在宿舍一樓外的花園台階上,正和一個小姑娘通視頻電話。AK聽見司豪慡朗的笑聲,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歪著腦袋看花園裡的男人。
它耳朵尖尖微動後,從窗台爬出去,跳到男人懷裡,去咬他的手機。
裡面的女孩被逗得咯咯笑:「哥,這就是你養的狗?這是馬犬吧?」
「對。」司豪將手機舉高,抓住AK的後頸,將狗子摁在自己一雙大腿上。
AK雙前爪搭在男人大腿上,長長的嘴筒子也擱在男人雙腿上,它眼皮上掀,齜牙望著視頻里的女孩。它並不喜歡這個女孩,哥哥看她的眼神很溫柔,讓它一顆心悶悶的。
AK第一次見到女孩,是和哥哥出任務後。
任務收尾,一個女孩突然鑽過消防拉起的警戒線,激動地撲進司豪懷裡。
哥哥將她摟在懷裡,摟得很緊很實。男人身軀高而壯碩,高了女孩整整兩個頭,女孩又瘦又小的,在哥哥懷裡又拱又蹭,像極了隔壁那隻找哥哥撒嬌的母金毛。
呵呵。真噁心!
AK衝過去,用嘴含住女孩的褲子,將她往後拖、往後拖。
「嘶拉」一聲,女孩的長褲被拽破。那是它平生第一次「攻擊」人,也是它平生第一次被哥哥吼,第一次被哥哥懲罰。
它至今記得,哥哥指著它,紅著眼訓斥它的樣子。也至今記得,被罰站一個小時,後雙腿疼得幾乎斷裂的情景。
……
隔壁母金毛是條很厲害的搜救犬,它快十歲,能聽得懂人類語言。
隊裡的犬們總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過窗戶,去聽它講故事,聽它講隊裡八卦。
那天晚上,AK和其它搜救犬圍著母金毛,像往常一樣聽它講八卦。
母金毛看了眼趴在石頭上的AK,欲言又止。
在其它犬的催促下,母金毛才開始講:
那個害得AK受罰的女孩,是司豪的妹妹,親妹妹。怎麼親呢?就像母金毛和它生的崽子那樣親。而AK始終是個外狗,不如妹妹親,也怪不得司豪會那樣懲罰它。
那天晚上月亮很圓,也很亮。等所有的狗子都回了屋,AK依然趴在石頭上。
它的耳畔一直迴蕩:它是條外狗,它是條外狗,不如妹妹親的……
好難過。
做狗這麼久,它第一次這麼難過。
……
母金毛說,隊裡能力出眾的狗子,會被選拔送去首都,去毛爺爺腳下做狗子。
雖然這很榮耀,但隊裡沒有一條狗子願意去首都吃香喝辣。
它們或調皮、或性劣,但誰都不願意離開主人。比起榮耀加身,它們更想陪在第一任主人身邊。
只有AK,表現得愈發出眾,屢立戰功。它想離開司豪,它覺得司豪壓根不是真的喜歡它。
沒過多久,隊裡下了指令,要將AK送去首都。
離開的前一晚,司豪沒有去看AK。它巴巴等到凌晨,也沒看見男人。
AK趴在籠子裡,一雙耳朵無力地向後壓褶,傷心極了。
它的鐵籠隔壁住了一條老德牧,老德牧問它:「嘿,小母狗,你哭什麼?」
AK抬起前爪,在眼眶上胡亂一抹,眼淚將爪上的絨毛都浸濕。它嗚嗚咽咽訴說著自己的委屈,仿佛被陳世美辜負的秦香蓮。
老德牧皺著並不存在的眉,問它:「你聽誰說,母金毛能聽懂人類語言?」
AK眨眨眼:「大家都這麼說。」
「扯犢子吧,」老德牧一陣咳嗽,對它招爪,「過來。」
AK朝老德牧的籠子挪了挪,鼻尖杵在鐵籠上,印出方格痕。
老德牧說:「母金毛能聽懂,但也未必能全聽懂。司豪指責你、懲罰你,並不是因為你攻擊了他妹妹,而是因為你攻擊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在隊裡有明文規定,一旦犬只攻擊普通老百姓,一律處死,絕不姑息。」
AK心頭一跳,它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規定。
老德牧又補充說:「你現在沒事,那是因為你攻擊的對象是他的親妹妹,他們沒有追究,司豪主動提出扣一年工資,隊裡這才放過你。小母狗,你太年輕了,他為了你付出這麼多,你卻要因為這個離開他。」
AK瞪大眼睛,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滾。
老德牧嘆息一聲:「他的親人,你更應該好好守護,而不是嫉妒啊。」
……
第二天,洪正國負責送走AK。
這條犬忽然性情大變,死活不肯從籠內出來,洪正國只好去將司豪叫過來。
AK 看見司豪,立刻從籠內衝出去,從洪正國頭頂飛過去,撲進司豪懷裡。
它激動地往司豪懷裡蹭,尾巴搖得像小旋風,它黏在司豪懷裡,哪兒不想去。
它抬起頭,去舔男人的臉,發現男人的眼睛紅腫著,像哭了一宿。它剛舔一會兒,男人眼淚又滾落,抱著它怎樣都不肯再撒手了。
錚錚鐵漢,為犬柔情。
洪正國喘口氣,走過來說:「老司,你這條犬啊,真的是犬里的兵痞子,想開除它的軍籍吧,偏它又屢立奇功。想送它有更好的前途吧,它居然不願意,頑劣難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