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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23:54 作者: 萱草妖花
它不敢發出犬吠,害怕嚇著裡面的人,害怕老蘇那些子女不給它開門。
它只能拿身軀去撞,將鐵門撞出巨大的聲響,宛如驚雷。
「誰啊!別撞了別撞了!來了!」蘇老二聽見聲音來開門,剛拉開鐵栓,外面一股強力將門撞開,一條身形如虎的黑背從外飛躍而入,嚇得他一個屁墩兒。
特工看見蘇老二,仇恨心頓起,露出鋒利的牙齒,衝著他狂吠。
蘇老二被特工的眼神嚇得屁滾尿流,坐在地上不敢亂動一下,生怕自己無意間的動作激起特工的獸慾。
特工轉身跑上樓。
蘇老二衝著二樓窗戶大喊:「快關門!快關門!」他望著特工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下意識覺得:這狗是回來報復的。
他喊的時候已經晚了,特工已經撞開臥室門,當著老蘇家人的面,齜牙咧嘴,朝他飛撲過去,一副要咬斷老人脖頸的架勢。
老蘇家人嚇得驚叫一聲,兒媳閉上眼不敢再看,覺得下一刻的畫面一定殘忍至極。
特工後雙爪踩在老蘇的被子上,前雙爪摁在老人的肩。它衝著老人露出最銳利的牙齒,最兇橫的表情,犬吠宛如獅吼,震得人不敢直視它。
可白髮蒼蒼的老人卻露出一臉慈愛,抬起枯瘦的手,去撫摸它的肩背。
烈犬頓時收了所有暴戾情緒,銳利的眼神也變得溫和。
它趴在老蘇身上,嘴筒子不停地往他懷裡杵,喉嚨里發出幼犬般的「哼哼」聲,伸出舌頭去舔老人滿是褶皺的手。
時穆和司茵氣喘吁吁衝上樓,到門口,看見特工那條體格彪悍的黑背,正趴在老人身上撒嬌。
高冷暴戾的狗子,仿佛變成了一條小奶狗。
第64章 失親犬
蘇老二叫來村里幾個壯漢, 帶著打狗木棍上樓。
他衝進屋內,立在老人床邊, 舉起木棍, 「爸,你快把這畜生鬆開, 我弄死它!這畜生剛才差點咬死我!」
老蘇將狗抱得更緊, 掀開被子,讓特工鑽進被窩。
特工只露出一顆腦袋, 下巴擱在老蘇肩上,膩歪在他懷裡。
老蘇將特工護在懷裡, 沖兒子厲聲道:「你個小兔崽子, 怎麼?你死了嗎?要我給你送終嗎?」
蘇老二一愣, 漲紅臉,「爸,您老糊塗了?我是你兒子, 它不是!」
「我說你不如狗!」老蘇將烈犬抱緊,橫眉豎目道:「出去, 都給我滾出去!」
老人面部乾瘦,發怒時,怒目圓睜, 顯得非常猙獰。似乎只一用力,眼珠就能從眼眶脫落。
小輩們面面相覷,起了身,相繼走出臥室。
樓下堂屋。
蘇老二指著時穆鼻子罵:「狗賣給你們就是你們的了, 送回來幹嘛?什麼替狗解心結,這麼能掰扯怎麼不去唱戲?年輕人,我告訴你們,這狗你們送回來了,就甭想再帶走。想再帶走也成,再拿四十萬來。」
擺明兒的敲詐。
司茵向前跨一步,一副小身軀擋在時穆前面,也不客氣道:「特工現在屬於我,我有權讓它見任何人,你有什麼權利將它二次轉賣?」
蘇老二渾不講理,「就憑它現在只認我爹,不認你們!就算我將它打死吃狗肉,你們能奈我何?」
一聽吃狗肉,司茵再也沉不住氣,擰著小細眉怒道:「你還算是人嗎?」
「臭丫頭,你怎麼說話的呢?罵誰不是人呢!」蘇老二暴脾氣被點燃,一巴掌呼在司茵面頰上,扇得她左耳嗡嗡作響。
這一巴掌讓司茵懵在原地,也讓嘈雜的堂屋一瞬安靜。
下一刻,時穆一拳重落在蘇老二臉上,對方齒間瞬間浸了血。緊接著,又被時穆一腳踹飛。蘇老二的身體撞在牆上,疼得一陣悶哼。
時穆還欲上前,被司茵一把抓住。他下手太狠,她怕鬧出人命。
蘇老二爬起來,捋了袖子要跟時穆干架,卻被蘇家的大嫂拽住訓斥:「害臊不害臊?去跟人家姑娘道歉!」
蘇老二咬牙不依,堅持不道歉。
「蘇先生,」對方的無賴舉止已經徹底激怒時穆,他的語速掌控平穩,情緒卻從一雙銳利的眼睛裡流露而出,「特工是我們現在重點培養的競技犬,如果您的不當行為,導致它失去競技能力,我有權追究你的責任,也有權讓你賠償我的損失費用,而這個費用,絕不會低於四十萬。當然,如果您的暴力導致特工喪失生命,屆時您所賠償的金額,遠不止四十萬,至少會是七位數。」
蘇老二被高額賠償唬住,氣焰頓時被澆滅,他嘟囔道:「有錢了不起?有律師了不起?欺負我們農民算什麼本事?」
時穆冷呵一聲:「欺負一條狗,又算本事?」
蘇老二頓時噎住,還想再說什麼,被他大嫂拉住,「好了老二,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快跟人家姑娘道個歉,這事兒始終是你不對在先。」
在大嫂的強逼下,蘇老二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小姑娘道了歉。
老人和犬在臥室里待了四個小時,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裡面聊了什麼。
老蘇抱著特工,絮絮叨叨,同它講了許多話。
兒女都忙,沒時間陪他。特工離開的每一天,老蘇都覺得煎熬;清晨傍晚散步,他成了一個人,那種寂寞孤獨的滋味兒,不好受,仿佛被全世界拋棄,成了一個孤寡老人。
孤獨能讓他陷入一種情緒低谷,那是一種無法向人訴說的絕望。
其實他早便知道自個兒有癌症,發現那會兒還是早期,但他選擇放棄治療,因為他看不見希望,看不見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明白這樣活下去的意義,癌症於他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於是拖到現在,已經是癌症晚期。
即便他與特工重逢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可他的病症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時光不可追,健康不可追,一切都為時已晚。
特工聽不懂老蘇的絮叨,卻能感覺出老蘇的情緒波動;也能感覺出,他的身體已經不如從前,甚至不能下床走路。
如今的老蘇太瘦,沒了軟如棉絮的肉,只剩皮包骨,膈得它不太舒服。
……
晚上,老蘇將時穆和司茵叫進來,祈求他們能讓特工再留一晚,再陪他一夜。
特工像個黏人的狗寶寶,只縮在老蘇懷裡,誰叫也不離開。即便司茵揉眼眶假裝抽泣,對它也變得毫無作用。
老蘇招手,讓司茵到床邊來,像囑託後事一般,將特工的狗爪子搭在司茵白嫩的手背上,語重心長:「特工,以後爺爺走了,你就要聽姐姐的話,要保護姐姐,要對姐姐絕對服從,知道嗎?」
這是「託付」的動作,即使特工聽不懂人話,也懂了這意思。它下意識反抗,傲嬌地將狗爪子抽回,狗腦袋拱進爺爺懷裡撒嬌。
它想躺在爺爺懷裡做個永遠的狗寶寶,想被爺爺抱在懷裡呵護,不要做誰眼中的英雄。
也許爺爺不會懂,能給它歸屬和幸福感的,除了他,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