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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23:54 作者: 萱草妖花
    司茵高中時,時穆便去了國外。

    明明對她青春期造成心理陰影的男人,她卻沒有第一眼認出。大概也是最近休息太差,過於恍惚了。

    時穆見她神遊,音調清朗而淡:「不認識了?」

    司茵回過神,木納點頭,嘴微微張,卻說不出話。

    時穆察覺出她情緒異常,走過來,拍著她肩安慰:「節哀。」

    她已經好幾天沒說話,此刻張張嘴,一時卻忘了怎麼說話。

    司茵低嘆。時穆是不是以為,她變成啞巴了?真特麼蛋疼。

    --

    河流那麼湍急,即使狗天生會游泳,AK恐怕也凶多吉少。

    當天下午,司豪入土。

    待遺體下葬,一切儀式都結束後,司茵依然留在墓園,杵在司豪的墓碑前發呆。直到暮色將至。

    時穆擔心小姑娘,全程陪著她。快晚上時,又送她回市里。

    回去路上,時穆提出和她一起吃晚飯,順便談談她以後。司茵搖頭婉拒,表示現在什麼也不想談。考慮到小姑娘最近情緒低落,時穆也就沒勉強,送她回了學校。

    時穆的車停在大學門口過於招搖,他把車停在Z大後門的巷子裡。司茵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時穆叫住她:「等等。」

    車門已經推開一半,聞聲,司茵又轉回頭看他。

    男人兩根修長手指夾著一張磨砂質感名片,半透明。他說:「情緒穩定了給我打電話,有事和你商量。」

    「嗯?」她已經好幾天沒說話,喉嚨里發出一陣低低地「嗯」音,尾調上揚,帶有疑惑。

    小姑娘的臉巴掌大,眼睛圓又大,看人時,漆黑的眼睛裡都是水盈盈的光澤。時穆心軟了一下。

    這眼神,跟幾天沒吃狗糧的小奶犬似的。他的語氣也難得和藹,說:「一句兩句說不清。」又從錢夾里取出一張卡,遞給她:「這卡里有點錢,拿去花,想買什麼就買,不用省。」

    司茵愣怔,看他的眼神很複雜。她嘴唇嚅動半晌,話都到了嘴邊,依然沒能說出口。

    小姑娘烏黑短髮撩在耳後,露出一雙耳朵,白嫩的耳垂忽地紅了。

    不是害羞。是尷尬。

    司茵性格太要強,接受不了這種「施捨」。

    她深吸一口氣,垂下眼,長睫毛上下煽動。整理好情緒和措辭,又猛地抬眸,對上時穆那雙眼睛: 「時穆,我是沒了父母,沒了哥哥,沒了家人,但我不至於餓死。」

    男人這雙眼睛裡有歲月沉澱的冷靜,配上這副英俊的五官,有點攝人心魄。

    司茵想起青春時期對他的那點小心思,心臟忽然慌亂狂跳。逃也似的,攥緊包帶迅速下車,重重甩上車門。

    砰地一聲響。車身仿佛都跟著震了一震。

    時穆坐在車內愣了片刻,幾分無奈,笑出聲。

    時穆?居然直呼其名?以前不都是,一口一個穆叔叔?

    這些年時穆一直在國外,最近剛回國。他本打算跟司豪好好敘舊,沒想到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司豪這份工作危險度極高,很早之前他便答應司豪,如果他殉職,一定幫他照顧司茵。直到小姑娘嫁人。

    時穆打算履行承諾,做小姑娘的監護人,直到她結婚。

    也不知是因為司豪去世,還是早年家庭變故。他發現,司茵變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個說兩句就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

    司茵今年18歲,就讀於z大,是時穆的學妹,上大二。

    早年家裡變故,獨立較早,她學習之餘會出去打工,沒什麼朋友。司茵成績不錯,長得漂亮,在系裡挺出名。她喜歡獨來獨往,就撈上了一個「冰美人」稱號。

    她已經一個星期沒怎麼睡覺,今天哥哥下葬,身體緊繃那根弦好像一瞬間鬆開,回到宿舍頭一挨枕頭,就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夢見司豪囑託她,照顧AK。

    夢裡,司茵吃醋。她問他,AK重要,還是她重要。

    司豪攬過她的後腦勺,隨意揉揉:「傻姑娘。AK和你,都是我的妹妹。」

    司茵吃醋,覺得自己不如狗。她還想跟司豪撒撒嬌,男人的身體居然像煙霧一樣,漸漸消散。

    她急得大喊,從夢中驚醒。

    司茵坐起身,臉上還淌著眼淚。發現只是個夢,長舒一口氣,抬手把淚痕擦乾。

    寢室在一樓。

    窗外的林蔭遮天蔽日,蟬聲聒噪。

    三名舍友從外面回來。

    社長吳容仰著頭,對坐在上鋪的司茵說:「節哀順變。以後什麼困難,告訴大家,別一個人硬撐,知道嗎?」

    孟茜聞言,連忙撇清關係:「有什麼困難千萬別告訴我啊,我可幫不上什麼忙,」語氣里似乎有譏諷味兒,「司茵,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哥富二代來著,沒想到是個消防員。你節哀啊,這個職業危險度是挺高的,你應該早有心理準備,是吧?」

    吳容用腳踢了一下孟茜坐的凳子,瞪她一眼:「我說你怎麼說話的?」

    孟茜眼尾一挑,反問:「我怎麼說話了?」

    兩個人因為她吵起來,嘰嘰喳喳。

    司茵不想說話,只好又躺下,拿枕頭蓋住臉,又睡了一會兒。其實也睡不好,一閉眼,滿腦子都是司豪。

    真特麼操蛋啊。她成了孤兒。

    ----

    司茵又請了半個月假,打算回家好好整理情緒,順便清理司豪的東西。

    司豪的東西,她能扔則扔,省的以後睹物思人。

    她從司豪的遺物里找到了很多關於司豪和AK的照片。從AK還是小奶狗,到它成為一條英姿颯慡的成犬。

    遺物里有條用AK犬牙製成的吊墜,被打磨的很光滑。

    這條項鍊從前司豪不離身,司茵捨不得扔,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先前洪正國向她要過司豪和AK的照片,這些照片,她留在家裡看著也難受,打算給洪正國寄回去。

    她給洪正國打電話詢問地址,電話接通,對方一聽是她,拍著大腿興奮道:「妹子!好消息!AK沒死!」

    「啊?」司茵用手指掐著電話,愣住。

    那條狗,不是殉情……自殺了麼?

    洪正國在電話里明顯很激動,賣了個關子:「你猜它哪兒了?」

    「去哪兒了?」

    洪正國嘆一聲氣,道:「靠,那條狗真他媽成精了!它居然徒步到了貝川縣!他守在司豪出事兒的廢墟上,誰拉也不走。明天我和其它戰友去貝川縣把它接回來」

    「貝川縣?」司茵心頭一震後,接著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

    離地震已經過去一個月,貝川縣的救援在收尾階段。災區被圈出來,政府派兵看守,不讓閒雜人等進入。

    第二天烈日炙烤,溫度高達38度。司茵一行人被年輕軍官帶入縣城。

    沿途目光所及,全是石頭廢墟,殘敗的家具、冰箱、汽車……東倒西歪,宛如末日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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