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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理著復古三齊頭的老阿姨給了景澄一個「公共場所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的犀利眼神,景澄下意識退無可退地朝電梯後壁又靠了靠。

    倪澈無聲地笑了下,被顫抖的肩膀給出賣了,景澄摟著她的手不老實地在她肋下撓了撓,砸下一個委屈的眼神。

    倪澈十分不厚道地拉著帽兜把自己一張臉擋得嚴嚴實實,一定要丟的話,丟那一張帥帥的就好了。

    景澄脫鞋進屋,將她放在客廳落地窗邊的臥榻上,單膝跪下來幫她脫鞋,「還想著你能睡一整夜,結果你醒得比外賣來得還快!」

    他打開手機看健康軟體里記錄的倪澈的睡眠,窄窄的一小條,只有1小時26分鐘,還不賴的是中間居然有更窄的一絲深睡眠色條。「等會兒吃了東西,你洗漱完我們還開車出去,原來你在車上就睡得著,這下好辦了!」

    「你是打算一整個晚上都開車在路上閒逛悠我睡覺嗎?」

    「當然!男人靠吃,女人靠睡,你如果睡得好就比吃什麼藥都管用。」景澄在心裡給景良辰平了個反,「你還真跟小嬰兒似的,居然喜歡在車上睡。」

    「所以,我睡覺的時候你就要在開車?我們兩個不能一起睡?」

    「你這句話有點讓我誤會----」景澄從臥室里找出一套家居服,拉上窗簾就要幫她換,「你現在這樣我捨不得動手,等你好了的……」他一顆顆解開倪澈外衣的鈕扣,故意放慢了速度,「等你好了的!」待全部扣子都解開,他飛快地幫她穿脫,兩分鐘搞定,堪比警校訓練時緊急集合的速度。

    「……帶著毯子,小薄被還用嗎?應該沒有那麼冷,不過夜裡也說不定……枕頭就不用了吧……這兩個靠墊正好墊在小腿那裡……幫我看下今晚最低氣溫多少度?」

    景澄屋裡屋外歡脫地準備東西,沒一會兒就在門口堆了一大包準備帶出去汽車露營的,「我是不是應該考慮買個房車,以後自駕游也用得上……喂,你怎麼躺下了?」

    「我不要睡車裡。」倪澈將被子蓋到胸口,露出兩條胳膊橫著手機玩那款景良辰推薦給她的網路遊戲《後宮風雲》,據說可以鍛鍊手指的靈活性。

    四肢能不能練發達目前還不好說,腦子絕對是越練越殘,短短半小時,她已經被毒死兩次外加打入冷宮一次,含恨將遊戲卸載了。「不如還像以前那樣吧,你分我一台電腦,我陪你加班。」

    倆人隔著桌子坐成對角線,倪澈那邊極少敲鍵盤,似乎一直在瀏覽網頁。

    景澄忙得差不多了,偷偷入侵了一米之隔的筆記本,果然,倪澈正拖著滑鼠看新聞,搜索欄顯示的關鍵詞是「蒲白河」、「汽車爆炸」……

    這麼長時間,景澄不敢在她面前提,她也從不主動開口問,只是在心裡一直都沒放下。

    倪浚開車的時候沒有系安全帶,汽車爆炸導致車門震開,待車子打撈上來的時候,裡面的東西很多都被暗流沖走了,包括不知死活的倪浚。

    法醫後來在殘骸中檢測出了倪浚殘留的DNA,但因為現場破壞嚴重,仍然無從判斷生死,只是專家根據爆炸發生的痕跡給出一個九成的結論,司機位的人生還的希望十分渺茫,如果再考慮到重傷無法得到及時救治以及被水流沖走這些可能,基本可以判定倪浚沒有生還可能。

    倘若倪澈不了解這些細節,她還會當倪浚和七年前一樣可以僥倖逃脫吧,還是再等一等,等她身體好些再說。景澄非常了解那種希望尚在的感覺,就好像當年倪澈突然離開,雖然看不到也摸不著,但只要想著她仍然在這世上的某處,活生生的,還有喜怒哀樂,自己手裡牽著的那根線也就不至於落空了。

    biu~

    倪澈的筆記本突然死機,景澄從自己的屏幕上抬起頭,「怎麼了?」

    「好像自動關機了。」

    「我看看。」

    「明天再弄吧,我不用電腦了。」

    「那我也不弄了,我們找個電影看,前幾天網購了一個投影儀,」景澄提了只包裝箱進來拆,「還沒來得及試試,這個可以把圖像投到天花板上,躺床上看就行。」

    雪白的天花上投出了一塊跟床差不多大小的圖像,景澄操作遙控器聯網選了個兩年前評分極高的校園片《那年夏天》。這片子當年被景良辰用來誆了好幾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景澄那會兒忙著網絡賭/球案沒時間看,倪澈在國外也沒看過。

    開篇是一段歡脫搞笑的大學生活場景集錦,約莫七八分鐘之後打出片頭進入劇情,倪澈偏頭一看,交疊手臂枕在腦後的景澄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

    對付不了產生抗藥性的小飛蟲卻能輕易放到千里馬,只是偷偷在他果汁里化了半片安定而已。

    倪澈小心地幫他將胳膊從腦袋底下扯出來,扯到一半,景澄十分配合地自動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喃喃嘀咕了一句,「回家好。」

    倪澈將聲音切到藍牙耳機,心說自然是家裡的資產階級大床舒服,怎麼能是醫院那張無產階級的沙發床能比的呢,這段時間他太折騰了,橫貫鯨市東西地兩頭跑,既要照顧她還不能耽誤工作,回家了,就安心睡一覺吧。

    又看了會兒電影,她感覺這些陽光下的騷年中二病遲遲不愈也沒什麼看頭,跟當年她和景澄經歷的那些比簡直太小兒科了,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也許還有嫉妒別人青春洋溢的酸葡萄心理。

    倪澈關掉電影,躺在床上好一會兒仍舊沒醞釀出睡意來,便起身又開了電腦。

    她登陸了之前哈佛醫學院的一個論壇,那裡有一個專業資料庫,是學生們自己整理出來的各個領域權威學術論文。檢索很方便,只需要輸入關鍵詞,沒一會兒,十幾條關於成癮性藥物導致神經系統損傷的論文便出現在結果列表里。

    倪澈一篇篇看下去,遇到不懂的又另在網上搜索相關信息,讀了七八篇之後,感覺身體有些從里往外地冷,不得不拽了條毯子披上。

    如果自己的神經系統損傷不能恢復,那麼她就不能再做麻醉師了,難道以後就要憑著所謂的救命之恩賴在景澄身邊讓他照顧一輩子麼?一輩子也太長了……

    她關了電腦,獨自到客廳窗邊的臥榻上躺下,將毯子緊緊裹成襁褓一般。至於後來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不太記得了,好像遠處的天空已經泛白,路燈都熄滅了。

    然而沒過多久,她隱約在夢裡聽見了腳步聲,然後感覺身體一重,既沉又痛的大腦再次甦醒過來。

    牆上的時鐘指向了八點半,景澄光著腳從臥室里跑出來,看見倪澈呼出一口氣,踢里踏拉地晃悠過來鑽進毯子裡,「你怎麼睡這兒了?我怎麼睡得跟豬一樣?連個夢都沒做----」

    「今天周六,睡個自然醒有什麼好自責的?」

    「唔?周六?」景澄費力地睜開眼睛,強迫自己坐起來,「那該起了,十點鐘約了盧教授,我要親自向你證明我的身心健康。」他習慣性地找手機查看倪澈的睡眠情況,「回家了怎麼反倒睡得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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