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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景良辰的腦子就像他此時被抓亂的頭髮般一團亂麻,「他爸是崇仲笙的親信,他雖然不是跟著崇家干,但也沒理由非得弄死倪焰吧?他難道不是應該更想弄死你才對?」
景澄剛想說什麼,突然手機屏幕大亮,一閃而過的鎖屏界面上01:21的時間顯示瞬間被未知來電掩蓋。他飛快站起身,朝景良辰比了個手勢,後者幾乎一秒鐘都沒有耽擱,立即敲了待命群組馬上就位。
手機響到第三聲,景澄已經邁進了同層一間追蹤設備完善的會議室,趙亮兩手撐在桌面上緊盯著對面操作儀器的毛昇,他一抬頭,趙亮立即朝景澄比了個接聽的手勢。
「餵?」雖然對接聽這個電話,景澄已經做過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和預演,但壓緊的聲線下仍透出一絲緊張的微顫。
「景警官一定等急了吧?」聽筒中傳來略顯高級的電子合成音,基本可以模擬出人類的語氣,慵懶而一切盡在掌握。這種語音鑑定不出聲紋,能很好地掩飾嫌疑人身份。
「你是誰?」雖然僅憑一個開場白景澄便能斷定這個人就是綁架倪澈甚至策劃整場大戲的幕後主謀,他仍然按照既定策略儘量拖延時間。
除了通話聲和設備低微的運行噪音,會議室里落針可聞,空氣仿佛凝凍般停止流動。有人開門進來,也是動作輕緩,不發出一絲聲響。
「你可以叫我,堡主。」對方坦言承認身份,他是聖堡的主人,萬惡之源,罪魁禍首,「我們打交道有幾個月了,你對我應該不陌生吧?」
「倪澈呢?我要見她!」景澄以更加直接的方式加速了對話。坐在旁邊的談判專家登時一臉菜色,抬手虛空地向下壓了壓,示意他冷靜,注意節奏。
景澄飛快地在紙上寫了一句話:不用追蹤了,傀儡電話。既然是聖堡的大Boss,這種隱匿來電的方法實在太小兒科,就算警方執意追蹤,最後的結果也只可能是鎖定了某個鳥不拉屎小國的虛擬撥號,調查這種相當於物理轉接的方式隱匿的來電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大半下場也是竹籃打水。
「你果然等急了……可以,這就讓你見她。既然是想同你做生意,我當然會拿出誠意來。」
對方話音剛落,景澄的手機里便收到一條連結。毛昇飛快操作設備,立即將視頻同步到投影幕布上。
由遠及近的鏡頭些微晃動,聚焦模糊,大致拍攝者幾步之後停穩了腳步,視頻里的圖像才清晰起來。
居高臨下的俯拍視角,倪澈正躺在一張雪白柔軟的大床正中,頭歪向右側,身體裹在寬鬆的桔色長裙里顯得很放鬆,即便是鏡頭裡那隻戴著黑皮手套的陌生大手攏開了她落在頰側的碎發,她都無知無覺沒有反應。
景澄的呼吸停滯,越發顯得空曠胸膛中心跳如鼓,連回聲都震撼無比。她目前的狀況顯然是不清醒的,胸口看得出微微起伏,狀似睡得沉靜,實則很可能是被注射了某種鎮定藥物。
「看到了?我會把她照顧得很好的,前提是你我合作愉快。」
「你要什麼?」景澄的聲音毫不掩飾地顫抖,視線牢牢落在屏幕上倪澈那張蒼白得仿佛要與被褥融為一體的側臉上,那顆綴在她眼尾的小痣卻滴血般嫣紅。
談判專家強忍一口老血,生無可戀地看著他,無論如何遞眼色都刷不出半點存在感。苦主已然徹底失控,估計這時堡主先生讓他當著程局的面兒跪下來喊爸爸他都會毫不猶豫。
「我不做賠本的買賣,一個換兩個。」堡主一如既往地爽快道,「我要黑蛇和……你!」
趙亮做出一個罵娘的口型,手臂在空中虛掄一拳。
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程局第一時間掏出手機,飛快地打出一行字杵到周凱面前:去聯繫二監,轉移羈押黑蛇,新的地址嚴格保密。
景良辰看到這一幕,就立即明白了他姑父一定是害怕自家這個傻兒子為了倪澈真能幹出去劫獄這種離奇橋段,大概接下來一步,就是再找個地方把景澄也關起來,好阻止他用自己去換人。
「我可以!」景澄鏗然回答,「但黑蛇,我做不到。」
倪澈出了事的確能讓他腦筋打結,但他也不是正宗的精神病患者,還有能力判斷從他爹手中搞出死刑犯的難度。
黑蛇因為服刑期間越獄,原本的無期徒刑經過審判極有可能升級為斬立決,堡主大人如果單是要個屍體還好說,要活的絕對是異想天開。
「我當然知道這個有些難度,所以,給你十天的時間慢慢想辦法,我對你的能力還是十分欣賞的,何況,這件事情如今是買家市場,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生意夥伴,務必請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對方的語氣甚至透出了誠懇,好像此刻的行為並不是在要挾勒索,而是在談判桌上運籌帷幄。
視頻中一直落在倪澈上半身的鏡頭緩緩拉遠,漸漸顯示出她的全貌,一雙白皙纖細的小腿從及膝的裙擺中伸出,不盈一握的腳踝上赫然鎖著一副銀色鐐銬,中間用拇指粗細不足半米的金屬鏈連接。
然而,這還不是令景澄最為戳心的,原本倪澈的左手貼在身側,在剛剛近景拍攝面孔的時候只露出手肘以上的部分,此刻,他清晰地看到倪澈的左手鬆松地握著兩隻試管,同快遞中一模一樣幾乎注滿暗紅液體的試管!
兩百毫升,短短三天之內,他們抽走了她三百毫升的血液。景澄仿佛被丟進了冰桶一般遍體寒涼,他想怒斥,質問,甚至瘋狂叫喊,但卻連聲音都找不到了。
堡主似乎想像得到他的感受,兀自繼續道,「今天,仍然有人在對聖堡做手腳,這令我十分不適,希望這種事情在我們正式合作之前不要再發生了。」
「倪小姐是個如此美好的女子,讓人見之心動,我是不忍心看她這樣的。」屏幕中探出的那隻黑手套捏著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匕,正是景澄遇襲那天刺傷他又被他反手插在持刀男大腿上的那一柄。匕首的鋒刃緩緩沿著倪澈的臉頰滑動,一如劃在了景澄心頭最柔軟的一處。
「我給你選擇,如果下一次聖堡再發現任何危機,四百毫升?或者這樣從上到下劃上一刀?」堡主幾不可聞地發出輕笑,「如果你覺得很難選,我可以給你個建議,前者,她可能會沒命,還是後者吧,這樣你還可以多幾次犯錯誤的機會。」
景澄的手死死按在桌沿上,整個手背都現出青白,仿佛這一處支點稍微失衡,他整個人便會轟然倒塌。
「十天,很期待再次跟你聯絡。」堡主丟下這句話,切斷了通話。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任何人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開口理由,甚至很多人都忘了恢復呼吸。
「先把他扶出去。」程光毅第一個開口,看向呆立一側的景良辰。
景良辰鬆開一直攥得死緊的手,剛朝前邁出一步,甚至連指尖還沒碰到景澄,景澄便倏然向後倒了下去,倒是剛剛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談判專家近水樓台地竄起,以自己肥碩的肉身攔了一下,沒讓他真摔到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