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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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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澈離開七年,目前在鯨市的社會關係簡單到不能再簡單,還會有什麼人能讓她心甘情願地上車跟著走。

    景澄下了車,步行走過她曾在視頻中消失了37分鐘的那一段路。

    有車來接她,應該不是提前約好的,畢竟不確定因素那麼多。剩下的可能就是,她在這段路上主動跟對方聯絡了,她身上沒有電話,是怎麼做到的?

    景澄一路記下了所有的公用電話發給趙亮,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跟路人借了手機,如果是這種情況就難辦了,大海撈針,運氣好的話也許十天半個月能查到。

    景澄感覺到自己的手腳一陣陣軟麻,T恤被汗液粘在了背上,脊椎里溢滿寒氣令他瑟瑟發抖,口中呼出的氣息卻熱浪般灼人。他強撐著站在倪澈消失前的那個路口,穿梭往來的車輛在他視線里漸漸模糊成一條條彩色光影。

    倪澈還沒找到,他不能這麼倒下了。

    「常泰,我想上車坐一會兒。」

    常泰早就干著急得不行,聽見這句半秒都沒耽擱就直接將人給扶住塞進了車裡,「澄哥,我去買點吃的,馬上回來。」

    一杯甜到齁的熱豆漿下肚,景澄終於找回了一點力氣,又食不知味地硬咽了兩個水煎包。前排的常泰不時就偷偷回頭瞟他一眼,模樣很是奇怪。

    「是什麼事兒,直接說吧。」

    「澄哥,」常泰似乎想努力將語言組織得婉轉一些,「剛趙隊來電話說那輛車找到了,是交警給的消息,不過不是車禍,讓人給燒了,就剩下一副車架子。」

    景澄呼吸一顫,「有現場位置吧,我們,去看下。」

    焚車現場位於一條橫穿待拆棚戶區的小路邊,景澄他們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被警戒線包圍了起來,燒得焦黑的車架仍舊蒸騰著熱氣,上面還染著滅火器噴淋的痕跡。

    趙隊看見景澄過來,沒等他靠近便鑽出警戒線來送定心丸,「裡面沒有屍體,暫時也沒發現殘留的衣物或隨身用品,上面的人很可能中途換車轉移了。」

    景澄點點頭,「我想去調查一個人。」他正在停職,連個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肯定不能單獨動作。

    一小時後,景良辰開著車,載著景澄和趙亮出現在了千石集團一家下屬諮詢公司的樓下。

    「這假洋鬼子還挺敬業,大過節的說自己在公司加班,就約了咱們到這兒來。」趙隊開門下車,不忘提前打預防針,「畢竟不是傳訊,還是得注意下態度,不能因為個人情感糾葛影響中美兩國友誼。」

    景澄:「……」

    景良辰:「……」

    助理小姐端著托盤送了四份經典美式進來,微笑告退。

    Leon一身亮灰色西裝落座在寬敞辦公室一隅的單人沙發上,深邃俊美如雕塑般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連一雙黑色瞳仁都寒淡如霜。

    他的樣貌實在太過出眾,極容易讓初見的人忽略任何盛世美顏之外的焦點。是以趙隊尷尬地咳了幾聲才開口問道,「Leon先生是美籍華人?您一直生活在美國,怎麼會突然想要來中國發展事業?」

    「這是我的個人選擇。各位警官不妨有話直說,加班的時間難道不是越短越好?」

    趙隊更加尷尬地點點頭,「Leon先生認識倪澈小姐吧,」他將一張倪澈的照片放在方几上緩緩推到Leon面前,「請問您跟倪小姐是什麼關係?」

    Leon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抬手很是珍重地拾起來仔細端詳,那眼神與剛剛的冷漠截然不同,分明帶著柔和、愛惜,甚至寵溺。

    「我們是戀人。」他修長的指尖撫過照片上倪澈的臉,隨即抬眼挑釁地看向了景澄。

    「曾經是,還是一直是?」

    「本來應該一直是。」Leon彎了彎嘴角,抬起視線,「她怎麼了?」

    「她失蹤了,您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Leon不動聲色的眼底分明生起一股怒意,但仍然竭盡修養道,「失蹤?!所以她答應我放了假一起出來吃飯這兩天卻不接電話是因為這個?我可以理解為她現在的處境有危險嗎?」

    的確,倪澈的手機曾經在案發後打進來過幾個陌生號碼,其中一個便屬於Leon。

    趙隊在他迫人的氣勢下略一停頓,景澄沉聲道,「是,我認為她處境危險,所以想儘快找到她。你最後見她是什麼時候?」

    Leon深吸一口氣,狀若思考,「不算太久,具體日期……記不清了,不過景警官應該記得,就是你們通電話她說正在外面辦事的那晚,當時我們正在吃法餐。」

    「後來她多喝了兩杯,我們就到樓上,開、了、間、房----1909。」Leon迎著景澄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這句話里隱含的意思足夠私密曖昧,很難不讓人引起某種聯想。

    「你----」景良辰怒然起身,這話里的不友善簡直赤/裸到了極點,對景澄堪稱極大的侮辱。

    景澄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卻看不出任何變化,「你後來為什麼一個人先離開?」

    「我很忙的,做完該做的事情就不必留下來浪費時間了。如果不是有人不小心把她弄丟了,我想見她,她隨時都會來。」這是一種處於掌控地位的睥睨口吻,將對方的尊嚴毫不留情碾在腳下。

    趙亮深覺這種無形的劍拔弩張實在太過危險,又問了幾個關鍵時間點的不在場證明,便匆匆結束了談話。卻沒想Leon站起身,彬彬有禮道,「我方便跟景警官單獨談幾句嗎?」

    這對Leon來說其實是一項很冒險的提議,一個人的音容樣貌不管如何變化,但眼神是很難改變的。他和景澄曾經也算見過多次的熟人,那種看他時既嘲諷又嫉妒的矛盾心態至今仍然存在,還多了刻骨的恨意。

    當僅有兩人面對面的時候,一切掩飾都被剝得精光,Leon撅住景澄的衣領一把將他抵在牆上,「這就是她選擇了你的下場嗎?你保護不了她幹嘛還要招惹她!她這個人,一向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你沒照顧好她也就算了,居然還把她弄丟了!」

    「雖然你沒什麼權利質問我,但對她發生的事我的確很……」那種心痛和難過在景澄的臉上實在太明顯,根本無需表白,「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請你放手。」

    Leon鬆開他轉過身面對窗外,電閃雷鳴般的怒意浮現在他那張表情並不豐富的臉上,「把她找回來,還給我!」

    「我會把她找回來,但我不會把她給任何人。」景澄轉身走了出去,身後堪堪關合的實木對開門上一聲巨響,奶褐汁水順著門板汩汩滑落,精緻雪白的瓷片四散飛濺。

    「那王八蛋跟你說什麼?就該直接把他拘回去灌辣椒水!」景良辰仍然憤意難平,瞥向意識仿若吊在鋼絲上的景澄,「你沒事吧?」

    「不是他。」

    「你說什麼?」

    「帶走倪澈的人不是他,他不像在說謊。」景澄打開後門坐進車裡,閉目仰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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