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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有時倪澈不得不停下動作,用紗布巾幫他擦拭青筋暴起的額角滲出的一片片冷汗,低頭親吻他的臉頰以示安慰和鼓勵,然後繼續她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輕快的手法迅速縫合。
直到最終將一條彈力創口貼在新縫合的傷口上粘好,倪澈才呼出一口氣,飛快地將染血的器械和廢物丟進托盤,扯掉手套,蜷起膝蓋將臉埋在臂彎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景澄吐掉嘴裡的紗布卷,撐著身體來拉她的手腕,又被倪澈一巴掌按回去,「不許動,還想再縫一次嗎?」
「過來,陪陪我。」景澄將她拉到身邊躺下,伸出一條手臂給她當枕頭,「被你扎來扎去的是我,怎麼反倒你自己哭成這樣?就這麼心疼我受苦嗎?」
「不是啊,我是被我自己的針線活兒丑哭的。」倪澈看到床單上幾乎被他流出的汗水洇出了一個人形水印來,「你不是說這裡喊破喉嚨都沒有人聽見嗎,那你剛才疼了怎麼不喊呢?」
「我不能在你面前那麼丟臉啊,別哭了好嗎,就算你在我身上縫出一隻大蜈蚣來我也不介意,你給我縫的,我會帶在身上一輩子。」
幫他換衣服的時候,倪澈吃驚地發現他前胸後背上大塊大塊的青紫淤痕,這些,也是倪焰派人幹的嗎?
景澄飛快地拉下衣襟,「沒事,這些是被我爸打的,就是看著挺嚇人,親爹打兒子還能用多大勁兒?」嗯,當然是拼盡全力了。
倪澈從背後抱住他的腰,臉頰緊緊貼在景澄的背上,「可是我還是很想哭啊,景澄,你是來給我使苦肉計的嗎?」
景澄轉過身,抻著勁兒將她壓在床上,「是美男計。他打我幾下出出氣就沒事了,你看我現在還能跑出來看你,明天還可以回去破案,如果我不是他親兒子,咱們倆的頭像早就貼滿大街小巷全城通緝了。
我什麼都不會逼你的,你想說的和不想說的,我都會一點一點查到,只是時間問題。」
倪澈的身體微微一顫,絲絲寒意沿著脊背爬上心頭,只是時間問題……
景澄探身拉開床邊櫃的抽屜,拿出一隻淺粉色皮紋後殼的手機,「還記得這個嗎?」
倪澈當然記得,這是她七年前用過的那部手機,獨一無二的後殼是倪浚從義大利手工皮匠那裡特別定製的,全世界再沒有第二個相同的。
只是細看的話,手機機身上除了屏幕是完整的,別處都帶著幾不可查的裂縫被仔細修補過的痕跡,右上角靠近攝像頭的位置還有一塊米粒大小的三角形缺失。
當年是她親手將這部手機從人民醫院住院樓的七樓丟了下去,本以為它已經和她當時的心一起摔成了碎片齏粉,卻沒想到它還有一天能夠重新回到她手裡。
倪澈此刻比最初在如夢般的混沌中見到這個房間還要震驚,她輕輕按下開機鍵,手機居然叮鈴鈴傳出了開機音,屏幕上也閃現出景澄當年特意為她編輯出來的開機畫面,兩個線條簡潔的小人兒,一個坐在樹下戴著耳機聽音樂,一個垂立在旁邊被微風拂起裙角。
「你……怎麼做到的?」
「你看看,裡面的照片和簡訊大部分都還在的。」景澄的拇指擦掉她滑下的一串眼淚,「我蹲在樓下撿了一個晚上的碎片,還是沒能全都找回來,後來花了兩年的時間才把它修好,裡面換了一些零件和線路板,但都是我儘可能自己做的,為了弄這個我還特意跑去鯨理工蹭了人家大半年的集成電路。他們學校男生那麼多,還有一群女生跟我要電話。」
「那你給了嗎?」倪澈揉了揉發紅的鼻尖,滑動屏幕翻看兩個人以前拍的照片。
「當然沒有,我是去學修電話的,修好了還不得跟寶貝似的自己留著,哪能隨便給別人?」「你別哭了好嗎?你看你以前多愛笑啊,都是我把你禍害了……我許你我今後生生世世都任你差遣,為你消災擋難,所有的好運氣都歸你好不好,就算我還你的利息。」
倪澈用力搖頭,哭得更凶了,整個人都難以自抑地顫抖起來,像是要將這一世全部的委屈都發泄出去一般。
景澄被她嚇到了,趕忙支起身體,順她的背,想著要不要先把藥準備好,這樣哭久了會哭壞的,「小澈,對不起,你別哭了,以前是我太混蛋了……當年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醫院裡你是不是也這樣哭過,你再哭的話,我就要在你面前丟臉了……」
好半天,倪澈才在他的懷裡平靜下來,帶著重重的鼻音啞聲道,「景澄,你千萬不能有事知道嗎?如果你死了,我這輩子就從頭錯到了尾,沒做對過任何一件事,你好好活著,我就沒有錯。」
「其實我也不想哭的啊,可是就是停不下來怎麼辦……」
「你知道你究竟都做了什麼嗎?這屋子裡的東西都是從哪兒淘弄來的啊,你腦子有病嗎?你是自虐狂嗎?你這樣很變態的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爆發一下,萬一哪天我斷更了,你們要記得我的好~
記得給我看到你們的聲音,比心~
☆、尾篇(07)
那一夜,倪澈拱在景澄的懷裡,抽抽噎噎地幾乎將自己給哭成了人干,最後都搞不清她究竟是睡著了還是哭暈了,下半夜半夢半醒中,她又一直不停地喃喃喊著要水喝。
景澄這個重傷員帶著刀傷發著高燒硬是撐著爬起來十幾次給她端水餵水。
***
次日清早,御用兩面三刀大奸細景良辰準時出現在景澄家裡,還拎著景老夫人特意操辦的豪華探監早餐組合。
景澄在退燒藥的作用下勉強恢復了正常體溫,只是頭還很昏沉,「倪焰家裡的電子設備能不能想辦法弄給我看看,案子有什麼新進展?」
景良辰繫著小圍裙在廚房裡給他榨果汁,「壞消息愛聽嗎?局長大人讓我轉告你,給你三天時間把倪澈交出來,否則假期一過,十月八號上班的第一時間,你會在全公安系統的內網上看到他親自簽發的通緝令,你的倪澈將正式從嫌疑人升級為通緝犯。」
景澄坐在桌邊,眼睫低垂,「三天,已經很寬鬆了。說點正經的吧,三天之內把案子破了。」他心裡清楚,這已經是程局綜合權衡了他的未來和眼前局勢所能作出的最大讓步。
景良辰擺好早餐坐到對面,「據醫院的同事交代,倪澈在案發前的情緒明顯有異,還曾經托人弄過魯米諾試劑。而且她聯繫過倪焰之前的小情婦,地址就是從她那裡套來的。
案發前一晚十一點左右,她尾隨倪焰的車子到小區門口,保安清楚地記得當時兩個人正發生什麼爭執,看起來很像是拜金女被富二代甩了之後還糾纏不休,她堅持要跟倪焰談談,一開始倪焰想趕她走,後來沒辦法就讓保安放行她進去了。
而且,在倪焰回家直到死亡這一段時間裡,再沒有任何可疑車輛和人士出現在公共區域的監控里,也就是說,別墅里應該只有他們兩個人。這說明什麼?難道是倪焰自己給自己一針玩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