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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瞿美景舉著手機瞪大了眼睛,探頭過來翻轉屏幕給半躺在床上的景澄看了一眼。景澄手背向外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接聽。
「餵?倪澈姐姐……唉?!」瞿美景剛剛轉出病房,就被一位疾走如風且體積敦實的中年女人結結實實地從後方撞了一下,肩膀一震,手機直接滑落到了地上。
「對不起啊!」那女人大概有什麼急事,匆忙撿起手機遞還給瞿美景,仍舊兀自大聲講著電話,「……就在西門嘛,怎麼找不著,對面有家老城涮鍋,一串紅燈籠掛那麼高……」
背景音逐漸模糊,倪澈愣了下,才聽見瞿美景解釋道,「剛被人撞了下手機掉了,倪澈姐姐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你在什麼地方?」倪澈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才覺得不妥,「那個,我是想問問你下班後有沒有時間,想約你一起逛逛街。」
「好哇,那我現在就過去醫院接你吧。」
那就是她人在鯨市了,他在鯨市。
「好,等會兒見。」
瞿美景轉回病房,又被景澄迫著巨細靡遺地將剛才跟倪澈的對話回顧了一遍,確定沒什麼破綻才放下心來。
「暉姐,你知道全鯨市有多少家老城涮鍋嗎?」
「哎呦那可多了去了,正宗的連鎖店起碼也得二三十家吧,再說還有不少山寨的呢……你想吃涮鍋嗎?我給你搜搜離咱們最近的是哪家……」
「不用了。」倪澈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瞿美景說她現在就過來,那麼只需要等等看她需要多久的車程就夠了。
一小時後,SHOPPING MALL Aquazzura的專賣店裡,瞿美景踏著那雙她心儀已久的小羊皮鞋輾轉賞看,「怎麼樣,和我今天這身搭不搭?」
倪澈從錢夾里抽出一張金色的信用卡,「特別搭,就穿著走吧。」
瞿美景樂滋滋地挽上她的胳膊,「那我請你吃飯吧,地方你選。」
倪澈引著她去了頂樓的旋轉餐廳,499一位的皇極海鮮自助,看得瞿美景直皺鼻子,「姐姐你好狠心啊,把我一周的薪水都吃沒了。」
「不用你的,我請客。」倪澈托著餐單跟侍應生交代,帝王蟹、北極貝、焗烤龍蝦、翡翠螺……她點餐的架勢優雅嫻熟,半點都不像一個薪水剛一發下來就被挪去堵信用卡窟窿的白月光。
「你這是……中彩票了還是受刺激了?」瞿美景挖著法式煎鵝肝心虛地覷著倪澈。
倪澈朝她晃了晃那張帶著景澄簽名的信用卡,「不用替我擔心。」
瞿美景挑眉做了一個O的瞭然口型,「那等會兒我們去看看香奈兒的秋冬新品吧,據說普拉達新款的女王系列也非常不錯!」
***
「你要做什麼?」滕青見景澄掀開被子起身,趕忙扶住他的手臂。
「我,去衛生間,我自己可以。」景澄一手撐在床邊柜上,另一手按在傷口的位置,緩緩站起身。手機嗡嚶一震,第五條電子帳單信息在鎖屏上一閃而過,景澄的腿一軟,差點跪到地上。
滕青連忙摟住他的腰,被他帶得一個趔趄,「怎麼了?是不是還頭暈?你流了太多血了----」
「好像是有點多。」景澄調整重心站穩,唇角不自覺地揚了揚。
***
瞿美景將倪澈送回人民醫院的停車場,方便她取車回家。
倪澈坐進車裡並沒有著急啟動,打開手機上的導航軟體定位到當前位置。
二十分鐘的車程,算上晚高峰堵車的因素,那麼瞿美景之前的位置距離人民醫院應該不遠,不會超過五公里。她比對著點評網上老城涮鍋的店面位置,將這個範圍內的所有連鎖店一一標註下來,一共有六家。
倪澈逐個打電話過去詢問,究竟哪個是在什麼建築的西門,六通電話打下來卻沒什麼有價值的收穫。
要麼是對方見她既不訂餐也不訂位就匆匆掛斷,要麼是熱線一般一直占線難以接通,還有兩家說了幾個四六不著的答案,公園、回遷房小區、博物館之類的,聽起來也不太像。
倪澈咬了下嘴唇,心中一橫,乾脆直接統籌了一下這六家店面的位置,發動車子逐個找上門去看看。
幾近午夜,城市道路酣然順暢,倪澈的目的地還剩下兩處。
車子沿著匝道駛入蒼松路,不遠處正有一串大紅燈籠高懸於城市夜幕之下,倪澈迫不及待地順著相反方向往東看去,中國人民解放軍武警總醫院高樓上雪亮的十字亮著幽芒白光。
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標識瞬間刺得她心頭一痛,車身緩緩滑近,正對著老城涮鍋蒼松路店的灰色石砌大門一側,藍底白字金屬門牌上簡明地寫著兩個大字----西門。
倪澈猛然踩下剎車,心跳如鼓般狂擂,景澄在裡面?在武總?為什麼會在這兒卻不讓她知道?
她解開安全帶,俯身拉開車裡所有的儲物空間,一處處尋找蛛絲馬跡。只是他的車實在太乾淨了,沒用兩分鐘就全部翻了一個遍,半件可疑物品也沒有。
是的,太乾淨了,連座椅下面的滑槽里都一塵不染。
倪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輛車在交給她之前被極其徹底地清洗過了,連地毯上都不沾半點灰塵,湊近了聞還能嗅到清洗劑的氣味。
她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朱暉,「暉姐,你有沒有什麼同學或朋友可以拿到魯米諾試劑的,我需要一點,越快越好----」
☆、尾篇(04)
住院樓拐角的臨時停車區緊鄰一片小花園,入夜後四周沒有照明,加之車窗上貼了單面透光的暗色車膜,車廂里十分黑暗。
倪澈將混合了無水碳酸鈉和過氧化氫的魯米諾試劑用蒸餾水稀釋在玻璃噴瓶里,戴上一次性橡膠手套,將瓶中的試劑噴灑在汽車座椅、方向盤、車門內壁和地毯上。
須臾之後,集中在副駕座位四周,尤其是靠近駕駛位一側的座椅和地毯上,出現了大片淡藍色螢光反應,滴落狀、流注狀、擦拭狀、浸染狀……如此大面積且觸目驚心的血跡顯然不是小剮小蹭留下來的,所以,景澄才會出現在武總,才會騙她說自己去出差了!
倪澈感覺到一陣驚悸從內心深處悄然騰起,拖扯著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隨著血液爬滿四肢百骸,她幾乎連一個小小的噴瓶都要握不住了。
這些都是景澄的血嗎,所以他每次跟自己通電話都是那麼簡短的幾句,似乎永遠在摒著聲音壓著氣息忙裡偷閒,而她每次發信息過去,他又幾乎都是立即便能回復。
為什麼景澄不肯告訴她真相,她不是一個看不得傷病痛苦的人,起碼連生死一線這種極限體驗都曾經經歷過了,是因為那個跟她冠有同一姓氏的人差一點就得手了嗎?倪家人真的差一點就宿仇得報了嗎?
倪澈緊緊握著方向盤縮在座椅上,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慄著,魯米諾試劑淡淡的刺激性氣味瀰漫在狹小的車廂空間裡刺得她肺部劇痛,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