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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程局親自坐鎮指揮車,順著旁邊人的示意抬頭看了車窗外的景澄一眼,那一眼帶著厚重的鞭策和信任,卻又短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又埋首繼續同身邊的同僚研究人質解救方案。

    特勤支隊隊長全副武裝地走過來,言簡意賅地對景澄說,「情況他們大致都跟你介紹了吧,目前四名人質被困在箱貨里,箱貨旁邊還有兩輛綁匪的改裝商務車護航。我們已經布置了三名狙擊手,覆蓋範圍仍有盲點,程局點名讓你過來,你的槍法我絕對信得過!他們這就帶你到第四點待命,注意隱蔽,保持通訊。」

    「明白!」景澄腳跟一磕,立正轉身,隨著那位臨時安排給他的觀察員一併前往位於輔路旁邊六十米左右的一處商鋪樓頂。

    景良辰渾身緊繃地隱蔽在警車旁邊待命,景澄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微微側頭咻地沖他擠了一眼睛。

    景良辰:「……」

    邪魅橫生,制服誘惑?景良辰胸中萬馬奔騰,差點兒把肺都給踩炸了。他哥這是被他姑父的臨危受命給刺激瘋了?怎麼亂放電呢!

    他盯著景澄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見他抬手將備用藍牙耳機戴在了另外一側耳朵上,才駭然反應過來,趕緊將自己的通訊設備備用頻道啟動,「咳咳……餵?」

    「嗯。」景澄含混地應了一聲,他身邊有人,不方便明目張胆地搞地下工作,但有些補充信息他還必須從景良辰那裡打探。

    現場有談判專家負責嘚啵嘚,外圍有伺機而動的特警主力隨時準備解救人質,這種情況下他們刑警肩上的任務並不重,僅僅是打配合。

    景良辰蹭到一處沒人的車隙間,壓低聲音道,「哥哥,你今晚浪哪兒去了,趙隊一直納悶提審黑蛇你都不來旁聽。」

    對方沒有回應,他乾脆貼著車身滑低身體,盤腿坐到了地上,擺出一副熱炕頭侃大山的架勢。

    「咱們局倆小孩兒給困裡面了,常泰和周凱,媽的,是我挑的他倆去送人的!幸虧二監那老哥哥趕在他們屏蔽信號前發了異常報告,我們這才發現人都聯繫不上了。

    他們本來的打算應該是臨時屏蔽通訊把人控制住弄出去,然後讓箱貨繼續拉著押送車在既定線路上運行,打出時間差,這樣咱們在定位上看到的頂多也就是押送車短暫失聯,照二監那邊的警惕性未必能覺察出異常來,等咱們回過味兒來,黑蛇應該早就給轉移了。

    綁匪應該有四到五個,三個在貨箱外面,他們那些車都經過改裝,大部分車體防彈。

    貨箱內部情況不明,可能還有一到兩名綁匪負責控制人質,人質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有人被虐打受傷……」

    景良辰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咱們的人包抄得快,一路追到這裡,黑蛇應該還在裡面,和人質在一起。

    特警那邊的狙/擊手正輪值參加培訓,暫時只能調來三個,還有一個正從基地趕過來。怕來不及耽誤戰機,程局下令把你給拎過來。

    你的能力我是沒話說,不過哥哥,你以前可都是打紙靶的,這回……你別太勉強自己……」

    景澄一心三用地一路來到四號位,左耳是指揮車發來的行動指令,右耳是景良辰婆婆媽媽的嘮叨,同時還分出一半心思聽觀察員給他做情況簡報。

    四號位所在的頂樓位於劫持現場的側後方,選定了最佳狙擊地點,景澄和觀察員立即架設好槍械和裝備,進入隨時待命狀態。

    天台的邊沿是一道及膝高的水泥圍堰,狙/擊/槍架設在圍堰上,狙擊手只能採取單膝半跪的姿勢待命,這絕不是一個讓人舒服的姿勢,而且很可能一跪就是幾個小時。

    借著調整狙擊角度的空檔,景澄用狙/擊/槍上的光學瞄準鏡掃過了停靠在對面輔路邊上的防彈版路虎,略停頓兩秒鐘,倪澈就在不遠處等著他回家,這個念頭讓他在面對生平第一次執行現場狙擊任務的沸騰心情緩慢沉靜了許多。

    商務車駕駛室里,一名頭戴恐怖小丑面罩的綁匪側影在車窗玻璃旁一晃即逝,滑過了景澄透過瞄準鏡能夠觀測到的狹窄視野。「四號已就位,等待指示。」

    「收到,原地待命,密切觀察。」指揮車發回指令。

    身旁觀察員乾脆直接跪在布滿砂礫的樓面上,透過擁有更出色銳度和視野的專業望遠鏡監視現場情況,「談判專家正在和匪頭談判,匪頭在福田箱貨的駕駛室里,我們這個角度無法看清具體情況。今晚東南風,風速在5km/h左右,對射擊影響不大。」

    「劫持警車警察這種事真是聞所未聞,你覺得程局會同意放走黑蛇換人質的平安嗎?」說完正經事,觀察員小同志好奇地順口問了一嘴。

    「不會。」景澄十分篤定地回答。

    時值夏末初秋,午夜的風已經透著涼意,景澄還是感覺到裹緊防彈背心的後背悶出了一層薄汗。

    對於開槍取人性命的這種事情,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裡接受度有多大,多年以來對於子彈射入骨肉帶來的恐懼感依然潛伏在血液里難以摒除,唯有依靠剛硬的理智來生生鎮壓。

    距離他百餘米外的路虎車裡,倪澈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坐在駕駛位上,看著遠處被紅藍警燈閃出一片絢爛的夜空。周圍人影瞳瞳,路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位負責路面戒嚴的交警,也時而有身著各式制服的警員從車邊穿梭往來。

    咚咚,身側的車窗傳來輕扣聲響,倪澈轉過頭,暗色車窗貼膜外站著一位身著警服的年輕男人,也許是忙得火熱,那人領口的扣子沒系,微微敞開著,抬手舉著兩瓶農夫山泉朝她晃了晃。

    倪澈落下車窗,探詢地朝那人望過去。

    「景警官讓我拿給你的。」他笑著抬手將水遞了進來。

    「謝謝。」倪澈伸手去接水,隱約感覺到哪裡不太對,明明她的手已經迎上去拿住了瓶身,那人卻仍舊像是怕她夠不到似的將手臂往車裡又伸了一些。

    倪澈的目光下意識警惕地掃過那條手臂,在袖口邊沿的小臂內側赫然看到了一枚清晰的煙疤。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07)

    左今從耳畔撤下電話,躬身對魏千行道,「魏總,替罪羊已經上路去泰國了,那邊接應他去馬來西亞的朋友知道該怎麼做。」

    Plan A目前的局面顯然令魏總很不愉快,空曠的總裁辦里寂靜無聲,光源也僅限於通體敞開的玻璃幕牆透進的城市夜色。魏千行沉默立於窗前,一雙形狀柔美的眼中射出極不相稱的冷戾幽芒。

    「我們的外圍接應現在已經控制了倪小姐,或許……事情還有轉機……」底氣不足讓左今的聲音不僅極輕還帶出幾不可聞的顫音,並沒有起到預想的安慰作用,但他仍極盡忠誠地繼續道,「請您放心,整個過程我都重新梳理了一遍,絕不會把髒水引到自己身上……只是,倪小姐那邊萬一……可能需要給Leon一個合適的交代。」

    魏千行終於緩緩轉身,光影在他的鏡面上投下一道刀鋒般移動的光弧,遮住了目光中更為嚴酷的森寒,「只要能把黑蛇弄出來!到時候,我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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