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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你看你小姑姑像太子妃嗎?」景澄用倪澈聽得懂的暗喻逗小孩兒。

    「像啊,我小姑姑比太子妃還漂亮。」崇新其實不太討厭這個險些被他爸揍一棍子的叔叔,覺得他長得實在端正好看,一點兒都不像電視裡的壞人,「那你是太子殿下嗎?」

    「希望我是。」景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倪澈。

    車子拐進山道,在一處崗哨停下來查驗通行證件和預約手續,之後又向前開了好一段山路才最終抵達夕臨山莊。

    山莊建在半山腰,海拔卻不算高,隱於林中,只覺得溫度比市區更宜人,並沒有不勝寒的孤涼感。

    據說這裡能看到全鯨市最美的落日,所以取名「夕臨」,他們抵達的時候,正逢一輪紅日緩緩沉入山坳,晚霞漫天,殘陽如血,濃郁的墨玉色林濤隨風涌動,說不出的秀麗壯闊,讓人心曠神怡。

    這裡散布著私密性極好的若干處獨棟別墅,景澄沿著指示路牌找到G幢,將車子停入車庫。

    倪澈跳下車,對著落日餘暉舒展筋骨,抻了個大大的懶腰。

    景澄將崇新從后座提出來,直接扛到了肩膀上,又遞了一條嶄新的真絲披肩給倪澈擋風。那條披肩底色是淡粉,對角染著一小簇含羞帶露的白色玉蘭花苞,生動至極。

    倪澈接過來裹上肩頭,不由得牽著絲巾一角的花瓣湊到鼻翼下嗅了嗅。粉粉嫩嫩的,景澄果然還是執著地把她往少女方向打扮,堅持他辣眼睛的審美品位。

    她原本穿著一件咖色短袖襯衫,搭上這樣一條絲巾,襯得整個人都鮮亮起來。

    三人站在別墅前臨湖的廊檐下眺望夕陽,夜風徐來,說不出的寧靜愜意。

    「喜歡這兒嗎?」景澄問。

    「喜歡!」肩膀上的崇新興沖沖地搶答,「這裡有樓房住,我想住樓上!」

    倪澈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心說,還好他從小就在那爿普普通通的院子裡長大,若是見過了過往崇家的排場,想必落差要比從樓頂摔倒地下室還大。

    就好像七年前,她要從頭學習衣服怎麼洗,吃食要到哪裡去買,幾分鐘才能煮熟一隻蛋,以及,如何精打細算地分配帳戶里不多的餘額來滿足各方面不同的用途。

    這裡,大概是這許多年她到過的最奢華的一處了。

    「喜歡我嗎?」景澄又問。

    這次崇新略一遲疑,不知是沒搞清他在問誰,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一會兒才猶豫地說,「還行,你惹過我爸生氣嗎?」

    「嗯?」景澄稍一停頓,就聽崇新繼續說道,「我爸生氣的時候才會想揍人,他說再看見你去找小姑姑就打斷你的腿!喔呦----」

    倪澈抬手飛快地在崇新的小屁股上掐了一下,自己又沒忍住笑。

    景澄兩手將崇新高高舉起,在頭頂托著他來了個空翻才放到地上,「你爸打不過我,所以我會經常去找你小姑姑,還要把她領回家藏起來。」他的語氣小孩般地挑釁,似乎真想跟崇安在六歲小孩心中辯個高下。

    「但我覺得你不是壞人,我不討厭你,因為你對小姑姑好,你是她男朋友嗎?」崇新被拉著往別墅里走,還不忘弄清自己關心的問題。

    這問題還真問住了景澄,雖然他一直都如此定位自己,包括之前那些年,他也覺得自己假得太真了,和倪澈之間的關係,他想不出第二種來。

    可這次見面,倪澈直截了當地給他卸了兩任,雖然現在他們之間和普通的情侶沒什麼不同,但卻從來沒有過任何確認關係的表白和承諾。好像那層關係是塊結了痂的傷疤,誰也不想將它揭得血肉模糊。

    倪澈裹著披肩跟在後面旁聽,像是沒她什麼事兒一般閒散。就聽景澄很認真地回答崇新,「這要看你小姑姑肯不肯把『前前』兩個字去掉了。」

    崇新沒聽懂,走進屋子,看到滿桌豐盛漂亮的飯菜,才懶得理什麼前前後後的,一切恩怨迷茫拋諸腦後,興致勃勃地去戳那些煮得通紅的螃蟹皮皮蝦。

    吃過飯,倆人逗著崇新玩了一陣,見小朋友露出倦意,就打算照顧他洗澡睡覺。

    這下問題來了,崇新非說小姑姑是女生,死活不肯讓倪澈幫他洗澡,一定要跟景澄一塊兒洗。

    而景澄也沒有任何跟小朋友赤呈相見的經驗,兩個人在衛生間裡折騰得水飛盆響,崇新不滿地大聲抱怨,「你不脫衣服怎麼洗啊----」

    倪澈在門外抱臂倚著牆笑到腰都直不起來,她太熟悉景澄害羞的模樣,只不見這一會兒,也還是腦補出一大段來。

    好一會兒才見景澄渾身濕淋淋地將裹著浴巾的崇新送出衛生間,短褲和T恤都半粘在身上,水珠順著發梢滴答答滑落,十分狼狽。

    崇新還不肯輕易放過景澄,待他洗漱好了,又開始纏著他講故事陪/睡。

    景澄一臉的生無可戀,「你都六歲了,自己睡,我可是從兩歲就開始自己睡了。」

    「這裡不是我家,我一個人睡會害怕。」崇新據理力爭,「二樓就兩個房間,你不跟我擠一下,那小姑姑睡哪裡?」「男生和女生只有生了小孩當了爸爸媽媽才能睡一起,你和小姑姑又沒生過小孩!」

    站在門口的兩個成年人瞬間石化了,這小孩兒成精了麼,都哪兒聽來這麼多歪理邪說。

    崇新堅持不肯和女生一起睡,景澄只好委委屈屈地爬上床去哄孩子,極不情願的姿勢像極了被迫就範的小媳婦。

    這回倒是沒用多久,景澄便輕手輕腳地從崇新屋裡摸出來,連拖鞋都沒顧上穿,進到倪澈的房間裡,才靠在門板上長吁一口氣。

    倪澈散著半乾的頭髮盤腿坐在大床上,正擺弄著一隻魔方,她面前放著一隻半米見方的卡通紙盒,裡面裝了諸如華容道、九連環、早教機器人之類的好幾樣小玩意,想來這是給崇新準備的,結果孩子都睡了她才發現屋裡的寶藏,自己擺弄起來。

    她身邊還扔著一本最新版的《米勒麻醉學》和醫學專業英漢詞典,餘光瞄見景澄提著一口氣溜進來,恨不得地球引力能消失半個g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景澄仍舊不放心地反手指了指對面,「該不會夜裡睡著睡著又醒過來找人吧?」

    「應該不會,二哥說他夜裡睡得很穩,再說今天玩得累了,大概不會在夢裡纏著你。」倪澈仍在不懈地撥弄手中的魔方,除了橙色的那一面全都歸位之外,其他五面都還散亂地分布著各個色塊。

    「按說崇新也不算是難纏的熊孩子,都這樣不好對付,看來以後養四個孩子還是太不現實了,一個太足夠了。」景澄認輸地搖搖頭,在倪澈對面坐下來,抬手接過被她越撥越亂的魔方,「這個我會一點。」

    他隨手稀里嘩啦一陣擰,眼前的六面體頃刻變得更加五彩斑斕。

    倪澈:「……」這叫會一點?

    「幫我看下時間,一分半到了告訴我。」景澄凝神看著手裡的魔方,一面一面,一層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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