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景良辰掰著手指頭一頓數,「十五六,對,十五六,中二病發作期……天天拉著我打聽你倆的故事,不給她說吧,她不依不饒地問,給她說吧,她邊聽邊抹眼淚……可折磨死我了!」
「對了,」景良辰抬手一指景澄,「當年他偷偷跑出來找你,活動策劃是我,但調虎離山的是瞿美景,這丫頭裝病裝得超級像----」
景良辰擱下奶杯,剛講出狀態來,忽聽旁邊景澄插言,「願意去的話就跟她出去逛逛,不願意也沒關係。我今天得加個班,家裡有零食,你可以在客廳看電影。」
巧克力、牛肉乾、電影,外加臥室里對著電腦的一截木頭,倪澈打了個激靈,連忙晃著手指給瞿美景回復了一個OK。
***
兩人約在離這不遠的SHOPPING MALL,倪澈到的時候,瞿美景正站在一爿彩妝櫃檯前面挑唇膏,明艷艷的一身紅裙配著一隻白漆皮斜挎包,十分顯眼。
「哪個顏色好?」她兩手分別舉著兩支在倪澈看起來顏色近似到難以區分的唇彩,期待地看向倪澈。
「都挺好……要不就都買了吧。」從前倪希儀也喜歡拉著女兒逛街,倪澈不太喜歡往臉上塗塗抹抹,對衣飾的審美偏好也過於簡潔,於是經常給出這種不負責任的建議。
「有道理!」瞿美景雀躍地接受方案,跑去刷卡付帳。
「這支送你,」她從SA手裡接過小提袋,掏出其中一支塞給倪澈,「醫生平時不許化妝嗎?你的臉型偏小,皮膚又好,化個裸妝肯定再美十倍,迷死我哥。」
倪澈感覺眉尖兒抽了抽,「我真不太畫,送我浪費了。」架不住對方過於熱情,只得收下為敬。
瞿美景比倪澈小三歲,感性活潑,加之對倪澈由來已久的好感,十分容易相處,倆人不消一會兒就熟絡起來。
「你跟我想像中還不太一樣。」坐在星巴克的卡座里,瞿美景啜著冰摩卡盯著倪澈看。
「你把我想像成什麼樣?該不會是那種……」倪澈腦海中浮起一個遠古瓊瑤痴戀劇悲情女主的形象,不覺起了層雞皮疙瘩。
顯然被她猜中了,倆人心照不宣地嘻嘻哈哈笑起來。
「倪澈姐姐,你回來真是太好了,小時候大概女生都有悲劇情結,聽到看到什麼肝腸寸斷的故事就掏心掏肺地哭一場,好像發泄。不過那些年看著我哥一點點熬過來,覺得現實和故事完全不是一回事,以後再不想看BE了……對了,我工作之餘還寫文,你看網絡小說嗎?我正打算架空個時代和背景,把你和我哥的故事寫出來……」
倪澈剛想說什麼,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崇安。
「二哥,我明天回去看嫂子和小新。」這還真不是敷衍,身邊的購物袋裡都是買給他們的禮物。
聽筒里沉默一陣,「不是催你回家的,小澈,回來醫院一趟,內內可能不行了……」
倪澈怔然,崇安那邊已經掛斷了,她好一陣才看到瞿美景晃在她面前的手,「你沒事吧?」
「沒事,對不起,有個熟人病了,我得馬上回醫院一趟。」
倪澈沒開車,瞿美景取了車送她,覷著她一臉沉重,小心地問,「要緊嗎?是很親近的人?」
親近嗎?好像也不算。
從前她和內內的關係並不怎麼融洽,有次她故意吃了內內買來放在冰箱裡的芒果蛋糕誘發了哮喘,惹得對方受了牽連,被倪希儀好一通發作,唯獨那次,連大哥都沒幫她說話。
倪澈知道她肯定委屈得要命,不是因為受冤枉,而是倪澤也因為心疼自己誤會了她。
倪澈作為始作俑者,卻並未感覺到太多的負罪感,她有時嫉妒她總是纏在大哥身邊,分走大哥對她的寵溺。雖然她的初衷並非為了構陷內內,卻也有種惡作劇得逞的愉悅感。
內內身世卑微,是倪澤從風月場所里撿回來的一個雛兒,倪大少鮮少動這種惻隱之心,偏偏就這一次,遇上了內內這種死纏爛打要報恩的傻丫頭,刀山火海里都要跟著他。
倪澤被她纏了好幾年,纏得習以為常了,便將她一直帶在身邊,很多事情也不瞞她,漸漸養成了心腹。
內內對倪澤惟命是從,令行禁止,從不廢話,如果倪澤讓她去死,她大概都會連個原因也不問就立即找面牆一頭碰過去。
但倪澤對她始終還算不錯,給她住處,管她吃喝,甚至還願意送她去念書。內內也投桃報李,一直跟在倪澤身邊幫他做事,是以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她沒少參與。
倪希儀高門貴女出身,半點看不上這種來歷不明的女孩,倪澤卻在母親面前始終待她如常,甚至拒絕過一兩次門當戶對的聯姻。
如果沒有七年前那場變故,倪澈覺得她憑藉肚子裡的那個孩子,也許就成了她的大嫂也說不定。即使不成,也從未見她在乎過名分,私底下倪澤那幫兄弟也是喊她大嫂的。
然而現實是,內內在逃亡當天,開槍重傷了兩名警察,被捕之後對一干罪行供認不諱。她大概是絕望了,倪澤死了,她期待一場極刑送她到他的世界裡去,對沒有倪澤的人生再無留戀。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不期而至的孩子,內內大概真的可以如願,可崇新就在那個時候出現了,以一個細小而蓬勃的生命形態附著在內內的身體裡,將母親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法律規定,審判時正在懷孕的女人,是不能被判處死刑或死緩的,於是內內被判處了無期徒刑。收監之後,她主動斷絕了同所有人的聯繫,直至孩子出生,被交給了崇安撫養。
不親近嗎?她是她親侄子的母親,說是親人也不為過。
倪澈穿過急診大廳人滿為患的走廊,並沒留意到瞿美景一直跟在她身後。
急救中心的走廊里站著三名身穿制服的獄警,兩男一女,崇安看見倪澈立即迎了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在搶救,淋巴癌晚期,轉移得到處都是,大概是不成了……」
倪澈眼眶一紅,站在不遠處的韓如丹緊緊拉著崇新的手正往這邊張望,崇新的小臉上一片茫然,大概是被從課外班直接接過來的,身上的跆拳道道服還沒來得及換掉。
「我先進去看下。」倪澈朝獄警出示了工作證件,被急診同事引了進去。
童潛看見倪澈進來,登時一怔,他轉來急診已經有段時間了,這邊工作節奏極快,兩人好些天也難得碰上一面,卻沒想到在這兒遇見。
倪澈像是沒看見他,直接朝內內走過去。
病床上的女人短髮枯槁、骨瘦如柴,已然沒什麼生氣了,倪澈拉住她的手,「內內----」這好像是她有限次稱呼她時最溫和的一次。
也許是突然聽見有人用這個暱稱叫她,編號為6794的女犯緩緩睜開眼睛,好一陣才調整好焦距。她盯著倪澈,慘澹蠟黃的面色漸漸冷硬起來,奈何自身的體力和精力都有限得很,難以回應一個足以表達心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