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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沒事,」程光毅抬手按在妻子肩膀上捏了兩下,「去接兒子回家。」
景孝珍呼吸一滯,有些恍惚地問,「需要我嗎?」需要醫生嗎?
「不用。」程光毅幾大步跨到門口,「要是你睡不著了,給他煮碗面也行,不出半小時我們就回來。」
景澄等了一會兒,便聽見熟悉的警笛由遠及近,紅藍雙色將夜空閃出一片絢爛,四輛黑色作戰車將他的路虎前後左右圍住,從車裡飛速滑出一隊隊身著黑色作戰服全副武裝的特警。
他抬手推開車門,立即有人上前將他掩在鋼盾後面接進另外一輛車裡。
趙隊的車子仿佛一路被妖風推著席捲而來,堪堪在擦上護欄的前一瞬猛地急停下來。景澄靠在車裡,聽不見他在外面跟人說著什麼,開合的嘴唇伴著肢體語言,顯出非同一般的焦躁。
不過沒多會兒,趙隊便推開車門坐了進來,「人沒事吧?」
景澄沖他笑笑,「就是攪了你們這麼多人的好覺心裡有點兒過意不去。」
趙隊拍拍他肩膀,轉頭看見程局的車也到了,推門下車,匯報工作,布置任務。一剎那周圍變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程局隔著側窗玻璃深深看了一眼景澄,隨即沖司機一招手,在前有開道,後有護航的陣仗下,車子載著景澄率先駛離。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01)
景澄進了家門,看見景孝珍正對著一碗麵坐在沙發上發呆,他沒說話,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攬著他媽的肩晃了晃,然後從容地端起面碗開始吃麵。
景孝珍少見地耐心坐在旁邊盯著兒子一口口把面吃完,淡淡地念叨一句,「以後別總這麼晚下班。」
幾乎所有的子女都曾抱怨過母親的嘮叨瑣碎,唯獨景澄沒有這種煩惱,相反這一句叮囑倒顯得彌足珍貴了。
「碗我來洗,你快去睡覺,明天還有手術呢吧?」景澄將景孝珍推回臥室,聽見有人輕輕叩門,打開一看,來人是景良辰。
「來這麼快,看來是腿好得差不多了。」景澄垂著頭,站在廚房裡將洗過的碗又細細洗了一遍。
景良辰一瘸一拐地走進景澄的臥室,合衣往床上一躺,難得地沒有開口。
景澄側身在他旁邊躺下,左手臂曲肘支著頭,右手食指微曲伸過去刮他下巴,「越來越勝臉了,還想賴我床上?」
景良辰拍開他的手,皺緊的眉頭始終不得舒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股邪火應該朝誰噴發。
景澄翻身仰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你這樣我可真不習慣,來了不就是為了嘮叨我的麼,不說話我真睡了,回頭你別再把自己憋出病來。」
景良辰轉頭看向他,一雙眼睛水亮亮的,「要不是防彈玻璃,你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那倒是,一擊斃命,應該連痛苦都沒有。
景澄暢想了一下那一槍射穿頭顱的畫面,心裡泛起一陣麻癢,估計這些人見了應該都會受不了。
倪澈呢,她應該會很難過吧,如果自己死了,也不知道她得哭多久?
景澄點點頭,「高手,換了是我來,大概也不會更准了,有機會的話我會還他這一槍。」
景良辰煩躁地翻了個身,接著又翻回來,像是身上生了跳蚤,「猜猜跟指使貨車司機撞你車的主謀是不是同一個?」
「不好說,你都說想要我命的人那麼多,都有可能吧。」
景良辰經歷的那場車禍最終以肇事司機變賣祖傳翡翠鐲子盡數賠償收場,鑑於賠償金額也不是高的離譜,那傳家寶變現之後劉家還能剩下不少。
這鐲子怎麼看怎麼來得蹊蹺,警方也著力調查過物件的來源,可但凡這種之前沒見過光的物件想尋個出處那可是比給流浪貓找祖宗十八代還困難,最終也是鬧得個無憑無據。
若是背後有人籌劃指使,那倒真可謂用心良苦,手段高明,更何況這案子裡也沒出人命,只是起再常見不過的車禍,說到底連蒙帶嚇那種手段即便對付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兄弟,也是沒什麼威懾力的。
「你覺得是倪焰嗎?」
「九成吧。」
景良辰心中所疑落地,「還有那一成,是看在倪澈的份兒上抹掉的?」
聽見倪澈的名字,景澄一怔,「今天的事兒別告訴她。還有,別把事兒說得太大,到時候再讓老頭子們關了我就糟了,明天我還要約她去聽交響樂。」
「別緊張,對方也不會這麼找死地接連對我下手。」他覷著景良辰苦大仇深的表情,安慰道,「如果一直躲起來,豈不是要被恐懼囚禁一輩子?」
景良辰聞言騰地從床上彈起身,簡直比聽到景澄要帶倪澈去聽交響樂還震驚,「你,你哪兒聽來的這句話?」
「小時候吧,我爸說的。」景澄答得輕描淡寫。
景良辰臉色越發難看了,「你記得六歲之前的事兒?」
「不全記得,記得一點,不尋常的總會印象深些。」
「不可能,我都不記得自己上學之前的事兒了,就連那會兒我打不過你趁你睡午覺偷偷往你鞋坑兒里尿尿的事都是我媽後來告訴我的……」
「……」
景良辰盯著他的眼睛,「那件事你真有印象?」
「嗯,記得不是很清晰,好像當時一聲槍響過後,我就什麼都聽不見了,只感覺到半邊臉上濺的都是濕濕黏黏的……後來我爸過來掰開那個人的手,把我抱起來,我剛要回頭看,他就抬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這事兒發生在景澄五歲多的時候,他完全不清楚是什麼人為了什麼目的劫持了自己,之後再想,大抵就是程光毅當年得罪的什麼人。
那會兒他整天被放養,生存環境實在算不得安全,給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機。從那次之後,景家二老便堅持將景澄留在了景家撫養。
景澄模糊地記得,程光毅當年對景家過度保護景澄頗有異議,說了那句「他如果一直這樣躲著,就等於被恐懼囚禁一輩子,和罪犯坐牢有什麼區別,我的兒子不是犯人,他要有能力保護自己,打擊犯罪。」
從此之後,雖然景澄過的生活與一般小孩子無異,但全家人都很有默契地對這次劫持事件只言不提,仿佛這樣就能將這片陰雲從懵懂幼童的腦海中徹底抹去。
「你從來不說,大家都以為你不記得呢,連盧教授都被你騙過去了。」
景良辰躺了個舒服的姿勢,「我是聽我媽說的,就倪澈那件事之後。開始我不理解她擋那一槍怎麼就能讓你病那麼嚴重,真沒想到你小時候還有這檔事兒。」
有些事情別人是幫不上忙的,之所以隨他們去張羅籌謀,也只是讓關心自己的人忙活個心安罷了。
子彈呼嘯而來,射進身邊人的身體裡,那種聲音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景澄覺得再沒有比那更可怕的聲音了。「我爸這輩子中過兩槍,倪澈也因為我中過槍,不知道他們當時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