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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半個鐘頭之後,那個叫魏千戎的小孩兒給成功地救了回來,林家人十分壯觀地在手術室門口跪了一片,讓人領略到一種進了火葬場的感覺。這種感恩的方式,史無前例地毛骨悚然。

    ☆、你要多少(06)

    「現在什麼感覺?聽得清我說話嗎?」

    「當然,我都快被你吵死了----」倪澈睜開眼睛,想抬手擋一下床頭小燈的亮光,才發現胳膊酸麻無力,「天都黑了?還是我眼前還在發黑?」

    童潛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昏迷兩個多小時了姐姐,魂兒都被你嚇飛了!」

    「我暈在醫院裡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弟弟。」

    這一出突如其來未經彩排的姐弟情深噎得童潛好半天才把氣兒喘勻,胸口中的擔憂釋放出去令他此刻心胸異常寬廣,不打算跟她計較,「給你把床升起來點兒,吃點東西行嗎?」

    「嗯,好餓。」除了語氣里不知所謂的輕鬆,她整個人都虛弱至極。

    「我餵你,你只管張嘴和咀嚼就可以了。」不是商量的語氣。

    「給人當老師感覺還真不錯。」倪澈覺得自己這會兒也沒法再瞎講究了,來一口吃一口,童潛餵得小心翼翼,一勺子食物不多不少,而且一滴也沒灑出去。「可惜你就快去急診了。」

    「終於知道捨不得我了?」童潛有點兒小顫音,還是沒能掩飾住內心的激動。

    「嗯,知道了。」倪澈又給了他個慈祥的眼神,就是那張臉白得嚇人,基本是蒙個單子就能哭了的程度。

    童潛一直待到倪澈睡著才走,反覆叮囑小護士要時常進來看看她,弄得自己的那點兒司馬昭之心連打掃衛生的阿姨都看明白了。

    ***

    大概是失血過多激起了身體的自我保護和修復程序,第二天倪澈睡了個自然醒,睜開眼睛已經日上三竿了,居然沒有任何人來提供叫醒服務。

    她依然覺得手腳疲軟,臉上輕微的酥麻,似有電流通過,這些都是失血過多之後的生理反應,並非陌生的感覺。既然事已至此,她樂得享受救人一命的功德,安心躲在病房裡恢復元氣。

    倪澈還沒洗臉,送早飯愛心小分隊和院領導的慰問大軍就在逼仄的病房裡狹路相逢,難得的上下一心,官民同樂,把倪澈好一頓讚揚。

    倪澈其實心裡清楚,領導們覺得她救了魏家的小少爺,這大概比之前受個委屈換來一批醫療設備還價值千金,只有她這會兒真正清醒過來才感覺到後怕,她救的可是一個要同魏千行分財產的小爺,那位陰狠毒辣的魏總這會兒大概想把那批醫療設備直接換成槍/支/彈/藥統統轟給她吧?

    烏烏泱泱一群人來了又走,丟下一地讚譽和許諾,沒人知道她真實的想法和顧慮。倪澈就這樣一個人懨懨地又從日曬三竿睡過了中午,總算找回了一點力氣。

    ***

    景澄對著顯示器上那個巋然不動的紅點兒,幾乎要將目光里看出血色來。已經將近三十個小時,倪澈的手機信號一直停留在人民醫院的住院樓里。

    她不是被停職了嗎,又去醫院做什麼?而且一呆就是這麼長時間,病了?

    他的電話幾次拿起又放下,險險在呼出界面上停住,最後一個忍不住,抓起桌上的車鑰匙轉身便往門外走。手指已經搭在了門把手上,景澄努力停下來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又重新轉身走回來,拿起手機撥了景良辰的電話。

    「阿辰,你在哪兒?」

    「這不是按照您老的意思去醫院刷臉麼,怎麼了?」他覺察出景澄聲音里的焦慮。

    「倪澈可能在醫院裡,她的手機信號在那裡停留了超過三十個小時……你到了之後去看看她,幫我看看她怎麼樣,不是通電話,也不是聽別人說,要親眼看看她究竟好不好----」景澄說到這停下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景澄!」景良辰憤怒地低吼,「你別告訴我你監視她?!景澄你是不是真瘋了?你是警察,但她不是嫌疑人,你這樣----」

    他的怒火剛一噴發就宣洩殆盡了,喉嚨里一片濕粘,如果是個女人,他現在特別想大哭一場。這樣的景澄讓他想起了七年前倪澈剛出事時他的狀態,極度地不安和焦慮,像是整個人被架在火上烤著。

    「行吧,你的事等我回去再跟你算帳。我就快到了,如果她在,我就替你去看看。」

    掛斷電話的景澄狠狠地捏了捏手機,他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僅不道德,而且不合法,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擔心她。景澄自問不是一個容易失控的人,但只要遇到和倪澈有關的事情,再小,也能讓他瞬間脫韁。

    景良辰也顧不上刷臉了,直接撥了倪澈的手機,「我來醫院復個查,你在院裡嗎?」

    「不在。」

    「別裝了,要不要我現在拍個你車的照片發給你?」景良辰拍拍門神甲的肩膀,指了個S/MART旁邊的空車位讓他停過去,「看樣子你已經平安過關了?虧著某個操心爛肺的傢伙還逼著我過來刷臉拯救你!」

    他的語氣里儘是替某人不值的自嘲,很有點兒氣不打一處來的意味。

    不過那個操心爛肺的傢伙還是成功驚到了倪澈,她側身從床上坐了起來,起得有點兒猛,眼前又是一陣黑影亂飛。她靠在床頭忍了一會兒沉聲問,「他為什麼自己不來?」

    「當然是因為長得沒我帥,臉不好使唄。」景良辰現在已經沒有太多耐心,他只想趕緊辦完景澄交待的任務,然後回去好好跟他說道說道,「你在哪兒呢,我上去看你一眼就走,保證不耽誤你工作。」

    「還是我下去找你吧。」倪澈不喜歡作為病號被探視的感覺,也算捎帶手地關愛一下殘障人士。她下地活動了幾下胳膊腿兒,多少還有點兒發虛,於是將桌上已經涼透的半杯紅糖水端起來一飲而盡。

    十幾米開外,倪澈便看見門神甲已經主動躲下車站在路邊裝小白楊,也不知景良辰單獨約談她是幾個意思。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人工營造出一點鮮艷的唇色,才拉開車門坐進去。

    車裡開著空調,倪澈一身虛汗被冷風一吹直接打了個激靈。

    景良辰用見鬼的眼神看著她,「你你你……這臉色怎麼跟畫皮里的小鬼兒似的?早上化妝把粉盒扣臉上了?」

    倪澈白了他一眼,「昨晚給個患者獻了點血,沒太緩過來。你找我究竟什麼事兒?」

    「頭一次看到獻血能把自己獻成白板的,你這是獻了多少?自個兒腔子裡還給剩點兒了麼?」

    「六百毫升而已,幹嘛,還不許人家長得白麼?」倪澈心虛地摸摸臉,自覺比昨晚好多了呢。

    景良辰連連搖頭,「嘖嘖,怪不得醫生的職業危險已經直逼警察,不單出力,還要出血……對了,你這獻完血了還輕傷不下火線的工作呢?你們領導這也太沒人性了吧,因為沒人幹活所以讓你復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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