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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她有哮喘,對芒果過敏,吃一點就會發作。」

    站在融金大廈四十九層落地窗前的魏千行勾起嘴角,在淡藍玻璃上的倒影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笑容,遊戲就是要有BUG才更加好玩。

    「倪焰,不要碰我的棋子,我答應你的事情也一定會做到。」

    ***

    倪澈搞不懂魏千行那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既然上次在會所同他們這幫人冤家路窄地見過面了,而且倪浚跟他們在一起,她知道無論以後是哪種局面,躲是一定躲不過的。

    要怎麼勸Leon跟她回美國,倪澈一籌莫展。

    因此,就在全科室的人都覺得她應該趾高氣昂、載譽還朝的時刻,倪澈一臉波瀾不驚地出現在辦公室里,相當地意興闌珊。

    「喂,認識魏千行嗎?」朱暉從對面肆無忌憚地沖她拋了個八卦的眼神。

    「不認識。」

    「現在認識也不晚,據說人長得特斯文儒雅,跟大學教授似的……難怪這麼明事理,比VIP那伙暴發戶真是強出一座泰山的距離。」

    倪澈不屑地輕哼一聲,斯文敗類,別人可是沒看見他憋著壞灌她酒的那次。思緒這麼一回放,她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景澄,想起了在他家留宿的那一晚,心中某種渴望的情緒被窸窣點燃,愈發泛濫得不可收拾。

    既然景澄猜到了她被停職,那為什麼連一個問候也沒有,為什麼想得到他的心就這麼難。

    不知是她明顯地狀態不佳,還是剛剛給院裡拉來贊助被暫時優待,倪澈這一天過得居然從未有過的輕鬆,甚至還能騰出大把的時間來發呆。可這樣對她來說也並非是好事,對抗腦海中那個執念比上任何手術都還辛苦,她甚至找來白紙開始勾畫從醫院到景澄家的路線圖。

    是想去找他嗎?她不敢面對這個問題,只是想利用自己搜腸刮肚才能找到的一點方向感,分辨出景澄家的位置來。

    筆下橫七豎八、反覆塗抹的紙張突然被抽走,倪澈一激靈回過神兒來,抬頭看見童潛正舉著她的鬼畫符蹙眉仔細辨認。

    她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心思敗露,誰要是真能看懂這張圖,她就搬他一個諾貝爾最有想像力獎。

    「你畫的地圖?你是想去封寧路那一帶?」童潛將東西莫辨的印象派圖紙調轉了一個方向,壓在倪澈面前指了指,「如果這裡的路口是個丁字路就更像一點了,南延的支線路還沒修通。」

    倪澈驚訝地看著他,一把抓起面前的塗鴉,三兩下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該下班了……真是美好的一天。」她給自己打氣似的一口氣呼出鬱結,用力抻了個懶腰。

    新晉最有想像力獎得主有點兒一頭霧水,「那走吧。」

    倆人剛轉出辦公室,就見護士葛潔從手術區的走廊里飛奔出來,即使穿著綠色的無菌服,胸前那一灘暗紅仍舊觸目驚心。

    也只有經常在手術室一線的醫護們才會對這種情形並不陌生,但見到了,也仍然難掩緊張,又是哪個大出血控制不住了,噴成這樣,八成葛潔是出來催備血的。

    「是誰?」倪澈幾乎是下意識地一問。

    「室缺那小孩----」葛潔的話音還拖在身後,人已經跑出十幾米開外了。

    倪澈腳下一停,盯著一發呆就蠢萌蠢萌的童潛喃喃說了句,「魏千戎?我記得他是熊貓血。」

    果不其然,沒兩分鐘,葛潔垂頭喪氣地跑回來,「血庫也沒血,這下完蛋了。」

    倪澈將背包往童潛懷裡一塞,抬手扯住葛潔,「抽我的吧,我記得他是RH陰性AB型。」

    童潛懷裡被硬塞過來的皮包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真是被驚到了骨髓里,沒想到倪澈會是這種罕見又罕見的血型,在中國,擁有這種血型的人僅占人口總數的萬分之三點四,名副其實的萬里挑一。

    「別把我手機摔壞了。」倪澈推了他一把,轉身又在同樣驚成塑像的葛潔肩膀上拍了一下,「走吧,還愣著幹什麼?」

    「那個……之前備血就剩了兩百毫升……主刀李醫生覺得撐不了多一會兒……倪醫生你……你確定……這什麼結果可都不好說的……萬一……」葛潔已經有些語無倫次,歸納總結的意思大概就是,那小孩兒八成是夠嗆了,倪澈是不是非要死心眼兒地捐血救人,萬一人沒救回來,她這一滴千金的血可是還不回來了。

    倪澈沒理她,直接跟著採血護士進去檢查。護士長聞訊趕過來,「倪醫生,你願意捐多少?可能要事先跟你說明一下,這搶救用血多也是他少也是他,李醫生預估至少要五百毫升……」

    她話沒說完,倪澈知道這個量相對於單次安全的獻血量來說要超出一些。

    「那就先來五百吧,不夠再說。」

    別人都緊張得要命,唯獨她好像在跟理髮師討論剪什麼髮型似的,大有萬一剪磕磣了再慢慢留長的坦然。

    「不行!」童潛忍不住跳出來反對,「我讓同學在朋友圈轉發消息,找多點兒人過來捐,健康男人也不能一次捐這麼多啊!」

    倪澈瞪他一眼,「你當是捐衣服賑災呢?別人想捐也得有才行……快別廢話了,先來兩個兩百的。」

    她推童潛,「去給我沖一杯淡點兒的葡萄糖水過來,如果不夠的話再抽另一邊,一個小孩兒全身統統也就一點五升血,就算全換一遍,也才剛剛碰到我30%血量的紅線,放心吧,出不了人命的。」

    這種心大到能裝天下的境界著實把在場的人都給驚呆了,小護士心軟成一灘水,哄小孩兒似的說,「倪醫生,我要扎了,就疼一下下,別緊張----」

    真搞不懂是誰在緊張。

    童潛背著個雙肩包,懷裡又抱著個純白皮質女包,在走廊里煞是吸引眼球的晃了好幾圈,才想起來自己是要幹什麼的,趕忙在護士站要了葡萄糖去沖水。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無包一身輕了,還給自己打氣似的換回了白大褂。

    溫度接近體溫的淡葡萄糖水被遞到倪澈嘴邊,倪澈一手握著彈力球有節奏地擠壓,臂彎處連接的針管將鮮紅的血液泵進了儲血袋裡。

    第一個兩百毫升剛采完,童潛已經覺得倪澈的臉色褪白了不少,「你行嗎?別逞強。」

    「喝杯咖啡就回來了,你先回去吧,這裡你也幫不上忙。」倪澈看他是真緊張,也不忍心繼續揶揄他。

    「誰說我幫不上忙,我還可以幫你買咖啡呢。」還好,居然還保留著幽默感。

    四百毫升抽完,倪澈的臉色已經可以媲美列印紙了,只余眼尾的小痣尚有一絲血色。

    她起身的時候有點兒勉強,童潛及時地扶了她一把。護士長給找了間單間病房,讓她先過去休息一下再走,倪澈沒有拒絕。

    童潛圍著她伺候,端茶倒水任勞任怨,之後又跑出去給倪澈買晚飯。

    他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倪澈又堅持捐了第三次兩百,童潛放下打包回來的晚飯就往抽血室跑,一進門正看見護士往下拔針,原本握在倪澈左手的彈力球悶聲滾到地上,溜出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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