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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你有多少(12)
倪澈也不是有意捉弄他倆,她一個人偷偷溜走一來是不想折騰生病的景澄出來送她,二來是因為景澄說的那句「如果我得了什麼不好的病,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願意……你願意陪我吃頓飯嗎?」
景澄說這話的神情在她腦海里反覆播放,倪澈感覺自己這種一根筋的人完全沒辦法分辨他的套路,他不是最會騙人了嗎,所以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她選擇不陪他吃飯,似乎這樣就可以倒推出他沒有得什麼大不了的病,還有大把活蹦亂跳的時光。
想想就是,景家那種家境,如果景澄生了什麼要命的大病,早就轟轟烈烈地到處求醫去了吧,還能輪到她這個不著邊兒的麻醉醫生跑過去探病。
倪澈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在周六大擁堵中夢遊似的將車開回家。
這別開生面的一天下來,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掏空了,恨不得長到床上一覺睡到周一早上。
站在門口,倪澈摸出鑰匙開門,她手中的鑰匙剛剛插進鎖孔,身後便吹來一陣詭異的風。
她登時本能地驚起一層根根直立的汗毛,剛要回頭查看,便感覺到背後迫近的一堵人牆,隨即頸後探出的一隻大手將她的嘴巴緊緊捂住,拇指壓著她的上唇,大手幾乎將她整個下頜都包裹起來。
倪澈心中大驚,本能的呼救卻喊不出口,那人的另一隻手幾乎同時緊緊握住了她抓著鑰匙的手,一扭,將門打開。
倪澈用空出來的左手用力扒那人捂住她嘴巴的手臂,卻像螳臂當車般撼動不得。
她心裡清楚,一旦自己被推進房間,將會面臨更加危險無助的境地。
墨菲定律說,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身後的男人用力一推,倪澈纖弱的身體便像被潮水推走的小船一樣直接被摜進房間裡,隨即門板被那人用力地在身後拍合。
他要對我做什麼?!恐懼讓她無法正常思考,只余本能而徒勞地掙扎,不知不覺間眼淚流了滿臉,甚至爬滿了男人的指縫。
那男人突然鬆開了手,在她背上用力一推,倪澈的身體慣性向前,一條腿絆在另一腿上,直接摔出兩三米去。
他不怕我喊人了嗎?倪澈大口喘息,慌亂地轉身看向行兇者。
借著窗外的微光,她看清楚了那張英俊到不像話的臉,心裡瞬間騰起一股隱忍的怒意,「Leon,你瘋了嗎?」
倪澈脫力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驚怒交加的眼淚糊了一臉,滿身滿心都是委屈。
Leon走過去,蹲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中冷光閃動,「害怕了嗎?記住剛才的感覺。倪澈,不想再經歷比這更可怕的感受就趕緊滾回美國吧,我能找到你,別人也一樣可以找到你,只是他們不會像我對你這樣客氣。」
「我要你跟我一起走,」倪澈跪起身撲到Leon的懷裡,「我沒有別人了,就只有你了,別丟下我一個人。」
Leon站起身,也把倪澈從地上拉起來,任她靠在自己懷裡,「小澈,你是乾淨的,你還可以回頭,回去重新開始吧,以後別再找我……」
倪澈用力搖頭,「哥----」她輕輕在喉嚨里喚了他一句,這個字她有多少年不曾叫過了,即便他倆在美國的那些年,為了適應倪浚的新身份,她強迫自己只能叫他Leon,似乎這樣他便可以跟從前那個罪惡等身的倪浚完全撇清關係。
「我們已經重新開始了對不對?我們可以一直像之前那樣互相照顧,求求你----」倪澈清朗的眸子裡閃爍著灼灼的希望之火,像是要將面前這張冰冷的表情一寸寸凝視到融化。
倪浚抬手撫了下她的臉,用拇指擦掉她頰上的淚水,「小澈,別傻了,你以為換了張臉就可以當做自己已經再世為人了嗎?」
他搖搖頭轉過身去,「地獄裡的魔鬼,即便披上再華麗的外衣,也不可能適應陽光下的生活,只要我一天沒有喝下孟婆湯,我就仍然還是倪浚,我的身上流著帶毒的血,換再多次皮囊也蓋不住原來的味道。」
「可是前幾年我們都好好的……」
「小澈,崇家還是你的家,但早已不是我的了。
你知道這麼多年我是靠誰活過來的?你知道我這張臉比用金子貼出來的還貴嗎?你知道我每年要花多少錢來維護它,維護我的新身份?
我早就像個畫皮的鬼一樣,想要活下去,就得不停地吃人心。
告訴你,沒有倪家,我早就死了,其實早點死了也沒什麼不好,在爸媽和大哥身邊作伴反而不會孤單,我為什麼還像個白痴一樣留下來陪著你?!」
倪浚的聲音陡然升高,嚇得倪澈後退了兩步。「那你告訴我,倪焰找你回來做什麼?」
「今後我做什麼都跟你無關,用最快的速度回美國去。小澈,如果有天我能讓崇家跟從前一樣,我會接你回來,我會像爸爸和大哥那樣照顧好你----」
Leon說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再沒有回頭。
倪澈虛脫地倒在床上,用那件潔白無瑕的公主裙緊緊掩住了臉。
她想起Leon左臂上那圈手環形狀的字母刺青:Hell is empty, all devils are here(地獄裡空空蕩蕩,魔鬼都在人間。出自:莎士比亞《暴風雨》)。
***
次日,倪澈值班,她沒想到童潛也來了。
「上周你不是說周末要跟導師討論畢業論文嗎,怎麼這麼閒?又打算考試季的時候連續半個月熬通宵?」倪澈一早來了就給自己煮濃咖啡,她昨晚沒睡好。
童潛盯著她杯子裡濃得化不開的黑色皺皺眉頭,「你作為一個麻醉醫生,這樣濫用咖啡/因覺得合適嗎?」說完不顧倪澈的反對,將咖啡倒掉一半,用鮮牛奶重新找補成一杯。
「和導師約的下午,想睡懶覺生物鐘不讓,起了床習慣性就過來了,才想起今天是周日。」他臉上有點小多雲,「我還能在這裡呆兩周,然後就要轉崗了,你都沒有什麼留戀嗎?」
「你又不是轉去外太空,朝下五層就是急診大廳,走樓梯也不過一分鐘,我應該留戀什麼?」倪澈毫無所謂的態度實在漫不經心到可恨。
童潛哼了一聲,「早該知道你這個人最無情、最冷漠了!我走了!」他把尚未打開的書包往肩膀上一甩,七竅冒煙地大步走出辦公室。
合著他的起床氣這是剛撒出來?
倪澈盯著他的背影愣了兩秒鐘,搖搖頭,周末一個烏龍就為了給她送一份鯨醫大三寶之一的招牌三明治和一包純牛奶?服務態度不能好一點麼?
上午兒科安排了一台五歲幼兒室間隔缺損的先心病修補術,遇上患者是幼兒的,倪澈總是慎之又慎。
她提前半個小時到病房術前訪視,並幫小朋友注射安定和阿托品,才發現小患者不知是哪個大人物家裡的掌中寶,居然也住在VIP病區。
倪澈經過昨晚景澄的病房時,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可惜這種VIP待遇最重要的內容就是保護隱私,所以門上根本沒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