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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這麼一點小傷,有什麼關係?」倪澈推開他的手,再去拉車門。

    「他就是你回國想找的男朋友嗎?」景澄自己都聽出了自己聲音里的難過,剛剛他們兩個人那樣一拒一留的動作,任誰都不難看出來彼此間的親密關係。

    還有什麼人能讓驕傲的她如此不顧尊嚴地牽掛著,不遠萬里跑回來尋找,之前他以為倪澈是信口胡謅騙他的,現在親眼看到了,卻怎麼都沒法接受。

    「是。」倪澈的眼裡垂下一片暗影,她很難過。

    「倪澈,他不珍惜你,你----」景澄覺得自己胸口很疼,他難道還不該趕緊滾蛋嗎?還要硬撐著在這裡當救世主?

    「沒關係,我珍惜他就夠了。」

    「倪澈,你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你自己?」

    「這不是折磨,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就算他打我罵我,我也甘之如飴。如果沒有他,也許我早就死了,死在美國隨便哪一條不知名的小路上,屍體躺在污泥里,被人踐踏嘲笑,被流浪狗當晚餐,沒人為我難過,沒人記得我,連個名字也不會留下----」

    景澄渾身發抖,倪澈說得每一個字,都好像尖刀一樣割在他心口上,剜得他五臟六腑血流如注,痛不欲生。他想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咬緊的牙關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無數個噩夢中反覆重現的畫面前呼後擁地擠進了他的腦海,眼前的倪澈突然渾身是血,掛著詭異的笑容跟他道別,飛身跳進萬丈深淵……

    他知道自己真的堅持不住了,於是想趕緊轉身離開。

    也許走出了幾步,也許還沒有走太遠,景澄覺得眼前一黑,就像七年前的今天,他看見倪澈倒在他面前的時候一樣,非常解脫地失去了所有知覺。

    ☆、你有多少(10)

    「景澄----」倪澈的驚惶乍一騰起,之前不知隱在什麼地方的門神甲仿佛從天而降,將她直接忽略成一道空氣,迅疾利落地背起景澄塞進車子裡離開了。

    望著車子絕塵而去的背影,倪澈的擔憂懸空,無端生出許多種可能的猜測來。

    他好好一個人,突然就在她面前暈厥過去,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這是暈血嗎?擦傷的那一點血也值得他暈成這樣嗎,而且還是已經被她給擋住了的……

    難道是自己說的那些話刺激了他嗎?自己都口不擇言地說過了什麼,她被他一嚇,好像都不太記得了……

    還是他生病了?什麼病會有這種症狀,自主神經調節失常?心源性腦缺血?突發性腦幹供血不足?低血糖還是惡性腫瘤?

    這病似乎可大可小……

    倪澈記不清自己是怎樣將車子駛回市區的,她疲憊地爬上樓,心亂如麻,滿腦子都是剛剛景澄面無血色的模樣。

    她從衣櫃裡取出那件景澄買給她的裙子鋪在床上,身子一歪躺了上去,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倪澈是被自己咕嚕嚕的腸鳴給吵醒的,除了一頓心不在焉的早飯,她在墓園裡罰站了一整個上午,又迷迷瞪瞪睡到現在水米未進。

    可她覺得仍然沒什麼胃口,不知景澄現在怎麼樣了,他會去仔細檢查身體嗎?倪澈猶豫了一番,還是撥通了他的手機。

    她剛做出一個打招呼的口型,便聽見聽筒里噼里啪啦放爆竹似的飆出一段責問,「倪!澈!你終於良心發現想起我哥來了是嗎?我說你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怎麼心就這麼硬這麼狠呢?!你究竟對我哥做了什麼把他氣成那樣了?要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看我跟你有完沒完!」

    「等一下!」倪澈覺得如果自己不主動叫停,對方估計能不重樣地嘮叨到後半夜去,「你是……景良辰?」

    「對!說吧,你打我哥電話是想幹嘛?看看他有多慘嗎?」

    「你能讓景澄聽電話嗎?」

    「不能!」景良辰毫不猶豫地拒絕,「你讓他聽他就聽嗎?他也得聽得了啊!」

    什麼意思?倪澈心裡一緊,為什麼聽不了電話了,這麼嚴重嗎?「他怎麼了?」

    景良辰趁火打劫地提條件,「想知道的話,趕緊記個手機號,加我微信,我就告訴你。」

    怎麼感覺有點兒像陷阱呢?倪澈用那個手機號搜到景良辰的微信,頭像居然是制服證件照,就是人笑得有點兒騷氣。

    倪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擊添加好友,就算是被他捉弄了,大不了等會兒拉黑就行了,她急於知道景澄的消息。

    好友請求很快被通過,景良辰切斷了通話,很快發送了一條視頻請求過來。這人花樣可真多,誰稀罕看見他那張惹人嫌的臉。

    倪澈將自己這邊的攝像頭用手指捂住,不太情願地蹙眉看著屏幕上角度怪異的那張景良辰的大臉。

    「知道自己做錯事情沒臉見人了嗎?幹嘛把攝像頭遮住?」景良辰那邊好像調成了反向的影像,起初拍到的是地面和床腳,「給你看看我哥,他都這樣三個多小時沒醒了,你說該怎麼辦吧!」

    倪澈看到地面的一瞬,便認出了那是人民醫院的病房,隨著攝像頭的抬高,她看到了病床上躺著的景澄。景澄像是安靜地睡在那兒,一動不動,連胸口起伏也在景良辰晃動的拍攝下幾不可查。

    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嘴唇上也沒什麼血色。

    景良辰這位現場攝影師非常盡職,連他手上扎著的輸液裝置和藥水都來回拍了一遍,靠窗的一側,還放著一架監護推車,上面的儀器實時顯示著景澄的生命體徵,各種導線連接到他身上。

    倪澈仔細看了下上面顯示的數字,並沒什麼大的異常,血氧飽和度略低了些,也不至於是威脅健康的程度。

    「他究竟怎麼了?」

    「我見著他的時候他就這樣了,他是在誰面前暈倒的?你還好意思問我。」得理不饒人的這位逮著機會就噴,絲毫不考慮當事人的承受能力。

    倪澈覺得跟他這個爛舌根也嚼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急忙收拾了下背包,「他在哪個病房,我現在就過去。」

    ***

    景良辰在病房裡等了半天,沒見倪澈趕過來,又在心裡腹誹了她一萬八千次。這不是還沒到晚高峰呢麼?就算爬也該爬到了!

    他不耐煩地推門出來,看見倪澈穿著白大褂,靠在病房對面的牆上。

    「來都來了,怎麼還不進來?我又沒罰你站!」景良辰挪了挪輪椅,給倪澈讓開一條路,他自己從外面把門給帶上了。

    倪澈回頭看了看被關上的房門,隨後朝景澄走過去。

    她在他床邊俯下身,輕輕叫了他幾聲,沒有反應,真的還在昏迷不醒嗎?這人氣性怎麼這麼大,氣一下就能暈這麼長時間?

    倪澈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輕握住了景澄的手,「景澄,你到底怎麼了?聽得見我說話嗎?別嚇我啊----」

    景澄仍然睡著,一點反應也沒有。倪澈抬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體溫是正常的,她的手指緩緩沿著他的臉頰滑到他下頜,蹭了蹭他堅硬的胡茬,「是累了嗎?如果你覺得累了,就好好睡一覺,然後健健康康地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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