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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景澄敲了一個鍵,地圖漸次放大幾倍,閃動的紅點停留在一棟標註為鯨市人民醫院住院部的建築上。在醫院,那會有什麼要緊事兒找他?

    儘管這不是一個像是有什麼危險和異常的所在,景澄還是發動車子朝醫院駛去。

    他盯著旁邊的顯示屏,看見紅點的位置在對向移動,應該是從醫院回家的路上。粗略算了下距離,景澄將車子在一個路口調轉方向,與逆向駛來的S/MART剛好偶遇。

    他不遠不近地跟了一段距離,覺得沒有什麼異常,便駛入環路,改道去市局上班。旁邊的定位一直開著,直到小紅點停在了倪澈居住的那片小區。她到家了。

    景澄放心下來,將監控關掉。

    這個小插件是他之前拿著倪澈手機的時候偷偷裝進去的,目的並非想打探倪澈的隱私,這次還是安裝之後第一次打開來使用。

    他擔心倪澈一個人在鯨市,而且倪焰很快就要出獄,實在怕她出了意外聯繫不上,才出此下策。

    小澈,想見我嗎?

    ***

    剛到市局,景澄就被重案組的趙隊叫去開會,討論賣/淫/女注射過量高純度毒/品身亡一案。

    景良辰傾身過來,用筆記本擋著臉,小聲說,「程局一早就發了火,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通,殺傷力相當於機關槍一次性打光一梭子子彈。而且,暗示老趙必要時候可以採取一些非常手段,整天跟那些雞鳴狗盜的兔崽子磨嘴皮子有個卵用!」

    景澄不動聲色地勾了下嘴角,這事倒是的確像他爸能幹出來的。

    正常的組織架構中,通常隊長們都是頂著壓力火冒三丈的,局長站在制高點上幫他們疏肝理氣滅斜火。

    可這種情況在市局完全不適用,還沒等隊長們搓火呢,程局長通常就已經先著了,為了不造成集體刑訊逼供繼而整船下崗的離奇慘狀,隊長們只好轉換角色擔任滅火隊員,忙不迭地給局長順毛。

    趙隊盯著投影儀上的女屍照片一臉菜色,心情十分沉重,搞得會議室里好像在開追悼會。重案組各條線的負責人相繼發言,來回來去並沒看出什麼突破性進展。

    景澄這些天都在跟那台廢電腦死磕,已經到了回家只為洗澡換衣服的程度,合眼休息全憑極端生理需求。

    「我仍然對嫌疑人關於那個心理測試網站的供述持懷疑態度,那個網站我仔細分析過,後台的流量相當大,這和整個網站的訪問量不成正比。

    而且網站的加密做得非常牢固,無法獲得關鍵數據,一個僅僅提供娛樂測試的網站,配備如此強大的加密程序,就好像在公共廁所周圍加裝精鋼防爆門,肯定不正常。

    我仔細看過嫌疑人的提審錄像,還有一段與律師會面的視頻,不知你們留意沒有,那個律師說過這樣的話:你放心,警方是有紀律有規範的,不會亂來,只要你乖乖地供述,後果不會太嚴重,我會替你爭取最大利益。

    表面上看這些話沒什麼異常,但一個深諳法律的專業人士講話,很少會用『亂來』、『乖乖』之類的字眼,我覺得這段話更像是某種帶有威脅意味的安撫,翻譯過來也許就是,你不用怕,警察不敢對你怎麼樣,你只需承認自己是個賣黃片嫖/娼的混混,就算定罪了也判不了多久,而且只要你聽話,我還會幫助你,不會讓你吃虧。」

    景澄說完這些,室內相當安靜,過了一會兒大家才互相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

    景良辰說,「哥哥,你單做技偵實在太浪費人才了,分析得很靠譜。還有,我怎麼聽你的意思跟你那炮仗老爸是一個路子呢?覺得曉之以理肯定擠不出什麼有用的屁來?要不咱等會兒就把那兔崽子提出來,關小黑屋裡來個滿清十大酷刑。」

    景澄瞪了他一眼,「你們的工作我就不摻合了,我要回去接著挖那個網站去,一周之內黑不進去我就跟你姓。」

    這時趙隊在上面說,「媒體說咱們看人下菜碟,因為死的是個沒親沒故的邊緣女,沒人追沒人問的,所以警察也懶得管。因為這個,局長發了很大的火,眾生平等,尤其是在法律面前,大家都加把勁兒,這案子我預感再拖下去更難有戲。」

    景良辰捂臉,「趙隊這樣烏鴉嘴能不能別總預感呢,每次都還特別准,簡直邪門兒了!」

    景澄夾著電腦不躲不閃地率先從後門溜達出去了,繼續把自己關小黑屋裡跟一堆代碼死磕。沒親沒故怎麼了,就沒人管了嗎?!不信我挖不出來你們!

    ***

    四月三十日發薪,倪澈高高興興地還了信用卡,數著餘額心裡猶豫要不要把修車和修手機的錢還給景澄,最終決定還是不要了。哪兒有這麼上杆子的債務人,想要債自己上門討。

    科里主任假期排班,一雙眼睛掃過群臣,個個脖子都矮了三寸。

    暉姐說男朋友總抱怨她沒空陪自己,早就報好了旅行團趁小長假帶她出去二人世界;盛啟南表示自己的老婆快生了,絕對不能在緊要關頭掉鏈子讓老婆和丈母娘大人記恨一輩子;朱全茂更是一張雄性激素失調的臉,生怕自己單身被中獎……

    只有倪澈孤勇猶在,主動舉手,「我可以值班,三天。」台下一片掌聲,眾星捧月般地馬屁兜頭迎面砸過來,倪澈淡定地回了一句,「沒那麼高尚,我是看著有三倍工資可以拿,讓大家見笑了。」

    童潛暗戳戳地瞟了她一眼,含義不明。散會之後,倪澈問他放假回不回老家,他說不回,一副氣不太順的模樣。

    「小小孩兒的,別整天悶在教室里啃書,多出去跑跑玩玩。」倪澈心情好,從身後戳了一下他肋骨。

    童潛怕癢,瞬間破功,身子一歪,「你還說我!」拎起書包就跑了。

    「天天老師老師地叫著,說你兩句怎麼還不行了?」倪澈對著他的背影吐槽。

    朱暉一臉輕鬆地湊過來,「小澈,你能接受姐弟戀嗎?」

    「什麼意思?你男朋友比你小?」

    「就問你能不能?」

    「不能!」

    「唉----可憐的小屁孩兒啊----」這位八婆的姐姐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鱷魚眼淚,開開心心地抱著手機跟男朋友討論行李配備去了。

    ***

    五月十三日,黑色星期五,倪焰換了身囂張的大紅色西裝,掛著個蛤/蟆/鏡從鯨市第二監獄大搖大擺地溜達出來,削峭的嘴唇一咧,對著門口儀仗隊似的接人陣容張開了雙臂。

    其實沒人膽敢上前跟一條瘋狗擁抱,畢竟狂犬病的死亡率高得嚇人,權當他是在擁抱自由。

    黑色加長賓利無聲地滑過來,立即有狗腿子雙手交疊捂褲襠的姿勢小碎步跑上前替他拉開車門。倪焰手欠地朝這位面生的碎催後腦勺扇了一巴掌,打出個四兩白干下肚的效果。

    跟著他上車的黑衣男隨手遞過來一隻手機,和一根點好了的雪茄,「二少爺,魏公子說今晚在『唐宮』給您接風洗塵,他還說有份大禮要送給你。」

    「放他媽的狗屁!」倪二少這句重新做人的開場白實在有些粗俗低級,好在他自己也不甚介意,「有誠意他怎麼不親自來,爹死了還是娘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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