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童潛這種五講四美的好小孩可從來沒惹哭過女孩子,更別說倪澈現在還是他老師,這讓他立時覺得自己簡直大逆不道了,惶惶地解釋,「你怎麼了?別,別這樣啊,我就是說著玩的,對不起啊,我肯定不會隨便跟人說的……倪澈,倪老師----」

    倪澈站起身,扭頭就走,嘴角彎起一個勝利的弧度。

    小屁孩兒,跟我來這套!

    ***

    滕青被送回病房沒多久,景澄的舅媽瞿寶芝也趕過來了。

    瞿寶芝一進門就坐到病床邊上拉住了滕青的手,心疼地摩挲著,「小青啊,受苦了哦,這幾天就好好休息,讓我們家景澄好好照顧你。」

    景澄站在一邊彆扭地吮了下腮幫子,看眼前這情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婆婆在心疼剛生完娃的兒媳婦,旁邊站個傻兒子呢。

    瞿寶芝跟滕青的母親是十幾年的老同學,滕、瞿、景三家多年前又做過許久的鄰居,彼此都格外知根知底。於是在瞿寶芝這位熱心弟妹的牽線搭橋下,景澄他媽景孝珍也覺得滕青可以成為自家兒媳婦的不二人選。

    可惜景孝珍這人性子涼薄,待人總不親近,於是向滕家示好的重任就擔到了瞿寶芝的身上。景澄這位舅媽一輩子養尊處優,家裡外頭都用不著她操半點心,那點兒精神頭就都用在孩子們身上了。

    水深火熱中的景良辰藉口保護景澄離家出走,瞿美景更是遠遠逃到了外市找工作,瞿寶芝近來可是憋得夠嗆。

    昨晚她跟兒子通電話,聽說滕青闌尾炎住了院,景澄一晚上都沒回來在照顧她,登時就來了精神,積攢良久的閒心恨不得一股腦都噴到景澄身上,一舉將他的終身大事給拿下。

    瞿寶芝一扭頭,沖戳在門口的景澄使了個眼色,「傻站著幹什麼?我帶了鯽魚湯,煲了一個早上呢,你來盛一碗餵小青喝點。」連慰問品都是產婦標準的。

    「醫生說術後六小時才能進食……你們先聊,我去幫滕青買一些生活用品過來。」景澄找了藉口開溜,聽見滕青在身後叫他。

    「景澄,反正在這住不了兩天,你別忙了。昨晚你陪著我一晚上都沒休息,趕緊回去睡一會吧……不然你叫個代駕,疲勞駕駛不安全。」畢竟手術傷元氣,滕青的聲音虛虛弱弱的,更顯得關切之情彌足珍貴。

    聽著滕青的這些體貼話,瞿寶芝心裡都快樂出花圃來了,「小青啊,你這剛動了手術才應該好好休息,不用管他,他一個大小伙子皮糙肉厚的,累不壞。小時候淘氣讓他爸罰著跪了一晚上,第二天還不是得照樣去上學。」

    景澄沒再說話,踩著一地自尊轉出病房,大大鬆了口氣。

    本來滕青被腹痛折騰了一夜沒睡好,又剛剛動了刀子,氣血兩虧,疲憊得不行。這會兒聽說景澄小時候的糗事,她又強打起精神來,「景澄小時候很淘氣嗎,程伯伯怎麼捨得那樣罰他?」

    「怎麼不捨得?」瞿寶芝總算遇到不嫌她話多的了,瞬間雞血扎了滿身,「唉,我這個姐夫啊,可能是當警察年頭太多了,脾氣跟爆炭似的,沾火就著。景澄這孩子又倔強,不會服軟,小時候可沒少挨他爸的揍,看得我們都心疼。

    記得有回他外婆病了,在外地住院,他那會也就十一二歲吧,帶著我們家良辰和美景坐了七八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去看他外婆。

    他從小在景家長大的,老太太最心疼他,他這孩子也重感情,三個小屁孩一合計就跑去了。

    那會可把我們給嚇壞了,他爸前腳剛端了一個拐賣兒童的犯罪團伙,還有在逃的沒抓乾淨,當時大家都以為孩子們是遭了報復給人綁走了,哎呀把我給哭的啊……

    後來才知道他們仨是跑去看老太太去了。

    你程伯伯一個破吉普拉著我們三個多小時就追過去了,見著景澄二話沒說抬腿就是一腳,一腳就給那孩子踹得滾了樓梯,當時嚇得我腿都軟了……你說就他那五大三粗的勁兒,成年小伙子都未必受得住,何況還是個孩子。」

    瞿寶芝多年之後回憶起來還緊張得撫胸口,躺床上聽著的滕青更是懸著一口氣,瞪著大眼睛追問,「那後來呢?景澄沒給摔壞吧?」

    「傻丫頭!」瞿寶芝用棉花棒蘸著水幫她潤了潤嘴唇,堆出個笑容來緩解氣氛,「要是摔壞了你還能看著這麼全須全尾的一個景澄麼?大事兒倒是沒有,不過也給他摔出一身皮肉傷來,之後好長時間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就這樣,他那個爹每天開車上班都不肯順兒子一程,唉----」

    「瞿姨,景澄是程伯伯的親生兒子嗎?他這也太狠心了……」滕青聽得一臉心疼,好像如果那個十一二的小景澄這會兒在她面前的話,她都能不顧一切掙紮起來好好把他摟過來護著,誰都不許碰一根指頭。

    「親生當然是親生的,爺倆兒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似的,那還能有假。

    就是你程伯伯這人在當爹方面沒什麼情商,總信奉棍棒底下那一套,覺得男孩子就該狠狠磨鍊,當初他自己也是被景澄他爺爺這麼給打出來的。

    所以景澄從小就被他逼著去跑步,學拳,成績稍微差一點就各種體罰,什麼一萬米啊一百個伏地挺身之類的,反正連我們家景良辰都怕他姑父,總跟你景叔說讓我們把他哥給要過來養,不然真怕哪天讓他爸給折騰死了。」

    滕青聽得鼻子發酸,有點兒怕自己忍不住當著瞿寶芝的面兒落下眼淚兒來,就藉口說自己有點兒累了,讓她也早點回去休息。

    瞿寶芝走後她也還是沒睡著,反覆想著她那些話,心疼那個地獄模式長大的小景澄,心裡對他的容忍程度登時又擴充了三倍,覺得就算景澄干出什麼再出格兒的事兒都很難觸碰到她那根專門為他降低到腳後跟兒的底線了。

    ☆、我有藥(04)

    景澄從病房出來,瞥了眼人滿為患的電梯間,直接奔著步梯走過去。

    普外病房向下的一層便是手術區,他停下腳步混在焦急等待的家屬堆里,漫無目的地站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這種守株待兔的行為實在太過愚蠢,才沿著樓梯走下樓去。

    穿過門診樓後身那片停車場,景澄一眼便看到了倪澈那輛有模有樣地占據了一個車位的S/MART。他腳步頓了一下,又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好像但凡是跟倪澈能扯上點兒關係的東西,對他都存在特殊引力。

    景澄用肉眼替她將車子前前後後驗收了一圈,沒看出什麼不妥,他靠在車尾抱著胳膊仰頭朝住院樓望過去,視線停留在七樓的一個窗口,夢裡的畫面又閃回腦際。

    他立即挪開視線落回地面,當年樓下是一爿狹長的草坪,如今為了節省空間都改造成了臨時停車位。

    倪澈當年坐在那個窗口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曾經他以為她太恨自己,既不想看到他,又不想放過他,所以才有了最後的那通視頻電話。

    直到倪澈走後的第三年,景良辰才告訴他,當初大家認為他的狀態不適合再同倪澈見面,所以,儘管倪澈一次又一次要求見他,都被家裡的那些代言人嚴詞拒絕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