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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倪澈站起身跟著他往外走,童潛也自動自覺地跟在他倆身後,像個安靜的大尾巴。
「病人什麼情況?」
「昨晚上剛收的,確診是闌尾炎,輸了一晚上消炎沒什麼效果,跟家屬商量了下,乾脆直接切了完事兒!你放心,我不耽誤你下一台,我這人腿腳慢,手還是很快的,四十分鐘之內搞定。」
倪澈換好衣服開始準備藥劑,囑童潛準備風險告知待會兒讓家屬簽字。童潛已經相當熟練地站在手術區門口,氣運丹田地吆喝一句,「滕青的家屬在嗎?哪位是滕青的家屬?」
跟在他身後的倪澈聽到這個名字怔了一下,沒等家屬過來,她先接過告知書掃了一眼,滕青,昨天景澄在電話里叫的那個名字?
就在她尋思究竟是湊巧還是重名,景澄已經站在了她面前,時隔不到十二小時,看不順眼三人組又不期而遇地碰到了一起。
童潛的臉上率先閃過一輪尷尬,把之前準備好的風險告知台詞瞬間忘到了姥姥家。倪澈將擋路的小呆萌往旁邊一推,抬頭看著景澄,「你是病人家屬?」
這句質詢實在缺乏禮貌,大有一種如果你敢回答是,我就立馬讓那位滕姓患者也立即變成病人家屬的威脅意味。
「她的父母都在國外,我簽字可以嗎?」景澄還是第一次看見身穿手術衣的倪澈,有些愣神。她戴著一頂卡通圖案的手術帽,上面滿是呲牙咧嘴的各種犬類頭像,跟她現在小凶獸的模樣很是相得益彰。
景澄突然覺得右頸上的牙印兒又狠狠疼了一下。
☆、我有藥(03)
這會兒移動平床將已經準備好的滕青推了過來,正要往手術室里送。滕青看到景澄,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拉住了他,怯怯地說,「景澄,我有點兒害怕。」
倪澈登時原地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回頭看到我,會不會更害怕?
當然她沒有那麼缺乏職業道德,給病人增加心理負擔可不屬於麻醉師的工作範疇,於是倪澈相當善解人意地從口袋裡摸出一隻口罩戴上。
景澄看著滕青被推進手術區,轉頭再問,「我是她朋友,我簽可以嗎?」
「那個,還有我,我是她領導。」一個宣騰騰的胖子顛顛跑過來,彌勒佛似的賠笑,「麻煩醫生體諒一下,她這邊就一外婆,八十多了,不敢跟老太太說這事兒,男朋友簽字也可以的吧。」
倪澈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景澄臉上,抬手將告知書杵到胖子面前,「領導簽吧。」
「好好好,一個小手術,我簽我簽。」胖領導大筆一揮灑脫地留了個簽名。
童潛的目光這會兒怔怔地落在景澄領口上方的那個齒形傷痕上,感覺大腦有點兒木,像是被人在顱腔里塞滿了棉花。
景澄仿佛感應到了某種隔空的敵意,一偏頭掃過那張稚氣未脫不懂掩飾的臉,雙手插在口袋裡挺直了身體,舒展的脖頸上一枚引人遐思的印章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來。
童潛的耳根有些微紅,不知是某種聯想引起的羞澀還是蘊怒,到底是那個滕青,還是,倪澈?
兩個養眼的男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交流,童潛強迫自己撤回那股幽怨的視線,再這樣看下去,好像那個牙印兒是他咬的似的。
「走了。」倪澈用活頁夾敲了下童潛的胳膊,將他從一部耽美大戲中解救出來。
倪澈轉身返回手術室,利落地把人給麻了,隨後給童潛詳細解釋硬膜外麻醉的每一步注意事項。
一轉眼,她看見手術床上意識清醒的滕青正在扭頭朝他們這邊看。
「感覺有什麼不舒服嗎?」倪澈將她的氧氣罩抬起一點,方便她說話。
「是你嗎?」滕青的嘴唇抖了抖,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倪澈心想,這人到底還是被她嚇著了。
「我叫倪澈,是這台手術的麻醉師。」她指了指自己的胸牌,用十分公式化的語氣回答,「如果沒有不舒服的話,儘量不要講話。」
滕青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的胸牌認真地看了看,隨即認命地閉上了嘴,接著連眼睛也一併閉上了。
***
手術只用了三十二分鐘,之後滕青被送回病房,倪澈帶著童潛開始準備下一台。
不知是不是今天的開局有些意外,耗掉她太多的心神,倪澈感覺格外疲憊。精力不濟只能用勤力來湊,她把後面這台全麻的用藥反覆檢查了好幾遍,才放心地閉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昨晚沒睡好嗎?開頭的那些準備工作我都學會了,你去喝點水休息一下。」童潛不計前嫌地尊師重道起來。
他年紀不大,照顧起人來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倪澈發現童潛對病患的態度都很溫和,心也夠細,連橡皮管硌著患者胳膊之類的小事兒他都能悄悄理順處理好,加上他人長得討喜,沒人不喜歡他。
本來麻醉師在患者面前的存在感比較弱,偏偏就有病人出了手術室還想著打聽一下他的名字,這種天然吸粉的體質讓倪澈嘆為觀止。
「你才來幾天,我要是敢讓你一個人單獨操作這些,回頭主任就敢把我飯碗給砸了。」倪澈不為所動,用力睜了睜眼強打起精神來。
「你當年為什麼放鯨醫大鴿子?」童潛的聲音不大,說出的話卻嚇了倪澈一跳,提神效果五顆星。
「胡說什麼呢?!」倪澈抵賴得有點兒心虛。
這小孩兒怎麼什麼都知道,長草的墳也能給他扒出來,昨天早上大家談論這事兒的時候,她不過是情不自禁嗆了一下,他怎麼就這麼敏感。
「你不用氣急敗壞,不就是又被我多撞破一個秘密麼。」童潛握著筆快速地填寫手術記錄,字跡清晰工整,「我們系很多老教授都很喜歡我,跟他們打聽點兒事不難,何況當年你都拽上天了,總會有人記住你的名字。」
「你有閒工夫能不能用在正經地方?打聽這些無聊的八卦有什麼意義?」倪澈板著臉,終於拿出點兒上司的威儀來。
「當然有意義,起碼我比很多人都更加了解你。」
「道聽途說就算了解?幼稚!」氣急敗壞的人開始戳人逆鱗。
「我再幼稚,也干不出考上大學不去報到這種任性的事兒來!」
童潛的火顯然已經被她成功搓起來了,睚眥必報地說,「倪澈,你得好好給我講講你當年為什麼放棄鯨醫大的事兒,不然你就等著盛十二那張大嘴巴給你免費做宣傳吧!」
他也不是真的就那麼不厚道要揭人隱私,就是聽不得別人說他幼稚,尤其是倪澈說他,便想將計就計地惡作劇她一番。
身邊的倪澈突然不出聲了,臉上剎那掛了一層薄霜,側面看過去,她的眼睛裡還蒙上了一層水霧,像是稍微一眨眼就會滾出淚珠來。
倪澈的五官纖巧而立體,眼尾點綴的朱紅小痣更是楚楚動人,最要命的就是這種梨花帶雨的側顏殺,大概連鐵石心腸都能被她生生戳出幾個窟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