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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他心裡卻一直在分神地猜想,究竟她成長的環境裡會有什麼樣的雜質呢?她被疾病束縛的童年裡也是這樣孤孤單單沒人陪伴嗎?

    他以英雄救美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一眼就看穿她拙於照顧自己,甚至對吃飯喘氣這種基本生存問題都不上心,男人初成的保護欲仿佛瞬間就被激活了。

    「等會兒我可以送你回家嗎?」醞釀了好一會兒的話,被騎士精神慫恿出口,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來。

    「有這時間你不如去圖書館看會書,或者去打場籃球。」

    倪澈起身結帳,卻被童潛搶先了一步,「這裡刷卡的,但只刷校園一卡通,我是男的,吃個飯怎麼還能讓女孩子付錢。」

    走出餐廳,迎面遇上幾個抱著籃球渾身熱汗的男生支楞巴翹地沖這邊打招呼,看到童潛跟個女孩兒一起,臉上都掛出揶揄的笑,有的還在擦身而過之後荒腔走板地吹起了口哨。

    「他們就愛開玩笑,你別介意。」小孩兒的臉先紅上了,紅得倪澈也想跟著笑。

    路邊停了輛鈦灰色標緻308,倪澈微微一怔。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她就留意到這輛車停在院門口的臨時停車位,自從修車店老闆娘提到這個車型,她便自動生成「視網膜效應」,眼球將周圍的這類車全部過濾出來高亮顯示。

    校園裡不允許外部車輛亂入,更不能隨意停靠,但假公濟私的警察可以除外。

    童潛仍舊鍥而不捨地追問,「我可以送你回家嗎?天都黑了。」

    「嗯?你說什麼?」倪澈轉過頭,一臉左耳進右耳出的茫然。

    童潛氣餒,好容易提起來的勇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再問一次可就真是第三遍了,如果對方說不用,他感覺自己真的能當場被懟個窟窿。

    倪澈像是回過神兒來,「哦,那個……我今晚坐公交車回去。」

    童潛直接跟著她往公交站走過去,她也沒拒絕,像是根本沒覺得有人送她回家是個什麼要緊事兒。

    這會兒過了晚高峰,路上通暢,車裡人也不多,靠窗座位有人下車,童潛讓倪澈坐過去,自己搭著欄杆站在她身邊。倪澈一直扭著頭看窗外,也不跟童潛說話,弄得他不像是護花使者,倒像個恰好順道兒的路人甲。

    公交車裡開著燈,倪澈也不好明目張胆地往外尋那輛車的影子,只好把頭靠在窗戶上閉了眼睛在腦海里捏出一個記憶中的景澄來。

    那是一個寒門貴子的景澄,只有和倪澈一起出門的時候才捨得打車。有次兩人看完電影出來,她非要跟他一起坐公交車,景澄就站在她座位旁邊,路程太長,她就那樣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倪澈,回家再睡,你這樣等會下了車吹風會感冒。」童潛俯身拍她的肩膀,以為她睡著了。

    倪澈激靈一下怔醒過來,攏了攏頭髮坐直身體,「我真是吃太飽了……」活活撐出一場黃粱大夢來。

    信號燈變綠,車子喘著粗氣繼續一路向北。

    仰著脖子接了滿眼睛沙子的景澄一腳油門將景良辰的愛車踩出個最高加速記錄來,企圖用速度甩掉剛剛想掏出手銬將那小屁孩兒拷在扶欄上的念頭。

    ☆、我有藥(01)

    景澄這一路都在罵自己有病,看見路口禁止掉頭的標誌才能稍微鬆一口氣,天人交戰到心力憔悴,最終還是一狠心甩掉了磨磨唧唧的公交車,提前一步堵在倪澈家的小區門口。

    自己簡直就像是個變態的跟蹤狂。

    不是確認她還活著就能安心了嗎,不是此生不見就一別兩寬了嗎?

    幹嘛還非要糾結她為什麼回來,為什麼堵了他的車,可是還有什麼未盡的心愿需要他幫忙完成?欠了她七年的那個解釋她還想要嗎?

    景澄,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恨你入骨的那條瘋狗就快聞著味兒追過來了,你現在比個不定時炸/彈也安全不到哪兒去,還晃在她身邊是想讓她再陪你死一次嗎?

    一波波想法打著退堂鼓瘋狂襲來,他像個風中死士般巋然不動地扛在原地,前兩次都太過匆忙,他想再仔細看看活生生的倪澈站在她面前。

    不遠處的公交車緩緩進站,兩道身影朝這邊走過來,景澄在視網膜上自動濾掉了那個毛還沒長齊就想保護別人的小毛孩子,眼看著倪澈一點點走近。

    不對,太近了,她沒進小區,直接朝他的車子走過來,正隔著風擋玻璃盯著他看。穿了馬甲還是給人認出來了,實在有點兒尷尬。

    倪澈探身敲了敲車窗,景澄也不好意思繼續裝蒜,只得開門下車,不知往哪兒放的兩手自動自覺地收進口袋裡。他穿了件貼身的白色T恤,外面罩著質地輕薄的黑色夾克,敞開的領口裡鎖骨隱現。

    時光總是對男人格外寬容,七年前他陽光清雋像個鄰家大男孩,如今時過境遷也並未添染太多歲月痕跡,反而更加英挺卓然,沉澱出淬鍊之後的沉斂恬淡。

    景澄有一雙如畫的眉目,大而黑的瞳仁里清澈如溪,鼻樑挺直,他會心微笑時嘴角揚起的弧度至今都讓倪澈難忘。如果這個人不做警察,憑他三年如一日騙死群鬼的精湛演技,倪澈覺得他都該拿到奧斯卡影帝了。

    「景Sir,是來討債的麼?」倪澈看著他的眼睛問,旁邊還戳著個不明所以的無辜小孩兒。

    景澄下意識朝修車店瞟了一眼,認命地嘆了口氣,「我是來還債的。」

    毫無存在感的童潛聽了一耳朵沒頭沒尾的對白,隱約感覺到自己有些多餘,又擔心留倪澈一個人面對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很不放心,於是去留不定地踩著鞋底無聊地蹭了蹭地面。

    卻沒想到這砂石摩擦聲在夜色中異常突兀,引得四道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童潛登時尷尬成一根挺拔的小白楊。

    「介紹下,這是我同事,童潛。」倪澈又轉向景澄,「這是我的前前任男朋友,景警官。」

    一個「前前任」成功驚呆了兩個彼此不認識也不想認識的人。

    童潛心想,這表示倪澈還有前任和現任?他自己一場像樣的戀愛都沒談過呢,她就已經千帆閱盡了?哈佛醫學院的課程這麼輕鬆麼?

    景澄想的卻是,她同事?那說明面前這個小孩兒並不是什麼前任或者現任,大概還奮鬥在想把他變成前前前任的道路上呢吧?橫是這七年她不僅沒死,還活得挺精彩。

    倆人不冷不熱地互相點了個頭,倪澈覺得累及無辜實在太不厚道,便對童潛說,「今晚謝謝你,你先回去吧,明天的手術排期我轉你郵箱了,有空可以先看看。」

    童潛又警惕地看了一眼景澄,拿不準他是不是跑來對倪澈死纏爛打的,於是實實在在地提了個關鍵性問題,「你真是警察?可以看看你的證件嗎?」如果是,應該不會亂來的吧。

    事實證明,學霸也是會偶爾腦抽的。

    景澄眉峰一揚,差點兒給他氣笑了,他這會兒可沒在用警察的身份執行公務,就算是跟前女友說幾句話,用得著一個外人來搞資質審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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