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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倪澈沒再搭理那小孩兒無端生出的牽掛,去衛生間勾兌了一大盆溫水擦了個澡,心說等過幾個月攢下錢來,第一件事兒就是裝個熱水器。

    慘烈的現實是,她目前連個燒熱水的電水壺都沒有。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她走得飛快,生怕再一不小心蹭到另外一塊餡餅。在蹭吃蹭喝和債務人兩者之間,她覺得自己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角色,否則就顯得她實在太不要臉了。

    二王汽修店就在公交站台對面,她正琢磨著要不要去跟老闆說一聲,除了耽誤開的部分,其他的先不修了,看能不能給減去兩千五。轉念想到颳了大片車漆的小S,她的心又軟了,不忍心讓它就這副尊容上街裸奔。

    修車店還沒開張,老闆娘穿著花色誇張的睡衣出來倒尿盆,眼尖地瞄到了倪澈。

    「哎!那個修死罵特噠!」她這一嗓子吼得倪澈差點兒崴了腳,「你明天早上想著過來取車啊!」

    「這麼快?!」多稀罕,當甲方的還有嫌棄乙方多快好省的。

    「不是加急了嘛,我家老王這兩天就專門搗鼓你這輛車呢,多收你八百真的不貴,耽誤多少零活兒呢。」

    什麼時候又多出八百了啊?這不是要人命嘛!倪澈覺得自己舌頭都抽筋兒了,「我……我沒說要加急啊。」

    「不是你那個朋友說要加急的嘛,連錢都給了,可賴不了帳啊!非質量問題概不退賠。」老闆娘手裡的尿壺一晃,倪澈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幾步。

    「給錢了?」倪澈腦筋飛速地轉了一千零八十度,發現想讓老闆娘指認一下做好事不留名的那位,卻連張對比照片都拿不出來。

    當年她和景澄的照片都存在那部被她從住院部七樓丟下去的手機里,於是只能抬手比了個高度結結巴巴地問,「是不是一個個子差不多這麼高,有點偏瘦,有點白……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

    「差不多吧,小伙子長得挺齊整的,說是你的朋友,開了輛標緻308停在馬路對面,我看見了。」

    車不對,可能是他那輛路虎撞了換了別的車,「他付了多少錢?」

    「不就是你剩下沒給的和加急的,一共三千三,我們小生意也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的。」

    「知道了,謝謝。」倪澈穿過馬路晃在人群里等公交,景澄幫她付了修車費,還冤大頭地加了急,這是幾個意思,關心她麼?

    倪澈的嘴角狠狠彎起一道自嘲的弧線來,當初他恨不得拿大砍刀跟自己劃清界限,扔她一個人在醫院裡愛死不死地看都不來看一眼,現在三千三就收買人心來了?多了個彈孔的心就這麼廉價麼?

    景澄,咱倆之間的帳可沒這麼輕易就算清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點發了,比心,繼續求留言和收藏,我會加油碼大長章噠!

    ☆、我有病(11)

    「倪澈,早----」她剛進辦公室,一聲朝氣十足的問候就迎面飛過來,童潛跟個養眼的小門童似的戳在靠門的臨時工位上,「昨晚加班到那麼晚,早上又來這麼早,你居然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沒大沒小的,嚇我一跳。」

    倪澈逕自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扳過對桌同事的小鏡子照了照,春風得意得很明顯嗎?

    她不得不承認,得知景澄幫她付了修車費時,心裡那堆早已黯然冷透的死灰竟然撲簌出了點小火星來。

    果然是人窮志短啊!

    雖然她一直都在用理性狂風驟雨地鎮壓和摧殘著那點燎原之火,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這點熱度溫暖了一路,就連饑寒交迫的清早都顯得不那麼難熬了。

    「不然叫你『倪老師』?你不是從美國回來的嗎,也在乎資歷輩分那一套?」

    「不敢當。」倪澈指著童潛放到自己面前的一個紙袋,「這是什麼,該不會是拜碼頭早餐吧?」

    「算是吧,我帶了很多,人人有份。這是我們鯨醫大食堂的招牌三明治,」他說著將一個磨砂半透明的大號密封盒放到過道旁邊的公共文件柜上,「鯨醫大的三寶之一,每天早上開賣十分鐘就售罄,當然今天可能五分鐘就沒了。」

    這小孩兒還挺有意思,嘴上鄙視排資論輩,腦子裡卻還算世故地懂得討好前輩。麻醉科的醫生辦公室里逐漸熱鬧起來,一大盒三明治迅速被瓜分一空,大家吃得讚不絕口。

    倪澈撕開包裝紙大口吃起來,麵包鬆軟,餡料十足,醬汁爽口,果然名不虛傳。當然,更主要的是因為她餓。

    吃到一半,對桌的朱暉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倪澈手裡的三明治,「咦?為什麼你的跟我們的不太一樣?雙層餡料,還有金槍魚醬……」

    她正塞得滿嘴沒空回話,一時連咀嚼的動作也慢下來,對比了一下朱暉手裡的迷你款,自己的這隻的確顯得陣容豪華。

    「倪老師碰巧也帶了三明治,就沒要,怕大伙兒不夠分。」小朋友臨危不亂地站出來替她解圍,「那個……明天我再多帶點兒。」

    「哎別介,我們哪兒好意思總蹭小孩兒的飯吃,嘗嘗就得了。」朱暉的注意力成功被轉走,「你剛說鯨醫大有三寶,其餘兩個是什麼?」

    倪澈正暗戳戳地瞪著陷她於不義的童潛,後者一時走神兒根本就沒聽見朱暉的提問,蠢萌蠢萌地呆在原地。

    幸虧他身後的盛啟南也是鯨醫大畢業的,聽見母校話題一時嘴癢沒忍住,接茬道,「招牌三明治、鬧鬼實驗室、期末大名次!」

    「嘁----」朱暉隨即表示出不屑,話說但凡是個醫學院,就沒有哪個不是鬼故事滿天飛的,校園裡的各個場景都可能成為恐怖故事的案發現場,基本在上解剖課之前,嚇破心臟的早已不是冰冷的屍體,而是猙獰的鬼魂。

    期末大名次也是眾所周知,即便在提倡素質教育,拒絕高分低能,保護學生隱私的當下,鯨醫大還是矢志不渝地堅持每次大考公布完整大榜,頂風作案,毫不留情地將吊車尾們羞辱致死,甚至每年期末都因此出現一些頂不住壓力轉系或者退學的。

    「小童童,你在你們專業大榜排多少名?」朱暉阿姨顯然吃了一頓供奉已經有些得意忘形了,自動自覺地給自己提升了一個輩分,還給人家起了個新暱稱,打探上隱私來。

    原本還在發呆的童潛被這個新稱呼麻出一身雞皮襖,篤地轉過臉去,「本科時候前五吧,讀研之後不排了。」

    盛啟南咻地一聲死機在原地,又消化不良似的在眾人的憋笑聲中嗡嗡嚶嚶地緩慢重啟。

    倪澈來得晚不知道個中典故,當初盛大夫可是憑著專業最好成績第十二名很是光榮了一陣,以至於他有個引以為傲的綽號----盛十二。

    現在可好,被個細皮嫩肉的小師弟瞬間秒成了渣兒,臉都不剩了。

    好在「生氣男」的脾氣比成績還好,自動自覺地做了個撕臉皮的動作,虛虛裹在三明治的包裝紙里朝垃圾桶瀟灑一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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