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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19:59 作者: 瀾問
「去市局上班也有一個多月了吧,還習慣嗎?」她沒話找話地排解尷尬。
「嗯。」景澄毫不掩飾地敷衍。
他之前執行完任務回到刑警學院又讀了研究生,畢業後留校任教,教的是《網絡犯罪偵查學》,側重通過計算機技術偵破高科技網絡犯罪。
在此期間他就沒少同市局重案組和網監大隊的人打交道,協助他們偵辦案件,因此現在從象牙塔里出來,換到市局上班,整天面對的也不過仍然是一組顯示器和紛亂複雜的各式代碼,連應付學生的環節都省了,哪有什麼不適應的。
景澄知道,他這一小步從學校里邁出來,後頭不知有多少人在為他捏汗。那也沒辦法,他當年讀警校的志向是打擊犯罪,而不是一直躲在學校里當縮頭烏龜。
此時,商場的擴音器里傳來甜美的女聲:請鯨N1CH29的車主儘快將車輛移至正規停車位,您的車輛妨礙到其他車輛出入,請鯨N1CH29的車主儘快將車輛移至正規停車位……
「那輛車,把你的車擋在了裡面,貼得差點連一個手指頭都塞不進去。」滕青端著骨瓷碗盛了一勺菌菇湯遞到景澄面前。
景澄正往火鍋里下肉片的手一抖,連著筷子一併掉進滾沸的鍋里,「你說什麼?」這個車牌號……如果是拼音的話……還有29……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也不等滕青回答,站起身就飛奔出去。
「誒?」滕青也反應極快的跟著起身,慌亂地從錢夾里抽出幾張大鈔拍在桌上,轉身追了出去。
景澄披荊斬棘地在人群中逆流而上,跟樓上電影院散場的浩蕩大軍正面遭遇,巨大的前進阻力使得滕青跟上他的腳步變得沒那麼困難。
一路奔到停車場,景澄遠遠便看到一道身姿瘦削的背影正拉開黑色S/MART的車門坐了進去。兩車貼得的確太近,她只得從副駕一側出入。
那女孩穿了一身黑衣黑褲,動作靈活得像是一道鬼影,瞬間隱入黑車之中,看不真切。
短髮?是她嗎?
景澄飆足馬力追過去,堪堪趕上一股濃郁的尾氣迎面撲來,S/MART游魚般滑向管狀的出口通道。他幾乎沒有遲疑,掀開旁邊路虎的車門坐了進去,等待啟動的工夫,滕青也跟著坐進車裡。
「安全帶!」景澄近乎粗暴地提醒,他絕望地體會到自己的情緒又快失控了。
白色路虎像一道電光似的飛馳出去,尾隨著黑色S/MART衝進闌珊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樣開車了,嘿嘿,是字面意思,下一章倆人會飆車飆得特別帶勁!
☆、我有病(03)
S/MART依仗自己嬌小的身形靈活穿梭在車河中,開車的女子不時從觀後鏡中瞥一眼緊隨其後的白色路虎,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幾乎和同樣欠缺血色的臉龐融為一體,唯有眼角的小痣鮮紅似血。
白色路虎不依不饒地緊隨其後,沒過多久便被S/MART引著拐上一條車流較少的支線路。
兩車的車速漸漸提起來,嬌小的S/MART幾乎是貼地飛行,快到了近乎發飄,有時甚至險些就擦上了路邊的護欄。
景澄盯著儀錶盤上徘徊在140附近的指針,腳下的油門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再繼續狠踩下去了,萬一把對方給追失控撞車了呢?
他心裡又氣又急,前面就是那個七年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傢伙嗎?如果是,她開車還是他手把手教的,怎麼幾年不見車技進步這麼多,在美國開黑車練的?若不是仗著自己車好,他大概還有可能追不上了。
「把警燈拿出來放上去!」景澄指了下副駕前面的儲物盒,那裡有景良辰剛買的便攜警燈,充電的,直接打開吸在車頂就可以。
他們這是吃著飯順便出來抓個賊麼?
滕青心裡打鼓,卻也按著他的指示放好警燈,閃爍的紅光一波波打在前車的車身上,映出魅惑的炫影。
景澄覺得此刻如果還有個能喊話的擴音喇叭就更好了,可惜他的警種不是交警。
怎麼才能讓她停下來,非得追上去逼停她嗎?
尖銳的喇叭聲伴著閃爍的警燈在空曠的路面奏出一段光影紛繁的交響樂,只是這樂聲實在沒什麼美感,聽得人心底抓狂。
正當景澄打算趁著開闊路段超車攔截對方的時候,卻見S/MART猝不及防地在高速行進中來了個一百八十度飄移,堪堪將車頭調過來對著自己。
他一頭熱汗瞬間湧上來,握緊方向盤大力踩下剎車,來不及了,距離太近了,碰撞無法避免,剎車音似乎比剛剛的鳴笛還要刺耳。
帶著速度的路虎撞向動量為零的S/MART,算不算以石擊卵?他只能在最後關頭拼命將車頭轉向對方的副駕方向,儘量減少對司機的衝撞。
嘭----
預料之中的一聲巨響伴著滕青的尖叫同時炸起,奪路狂奔的兩輛車終於面對面地歸於寧靜,傷痕累累地一動不動對視著,仿佛把守生死之門的黑白無常。
車頂那盞倒霉的警燈被震落滾在路邊,破碎的燈罩里顫抖著閃出不穩定的紅光,第一次亮相便光榮地以身殉職。
景澄難以抑制渾身的顫慄,一顆心跳得快要從喉嚨里飛出去。
隔著風擋玻璃看向對車的駕駛位,一團白色將司機整個人擋在了裡面看不真切,那應該是方向盤上彈出的安全氣囊。
她系安全帶了嗎,還活著嗎?
景澄按了幾次才解開安全帶的插口,推門下車的一剎那他發覺自己的兩腿都是軟的。
「求求你,千萬別在我面前再死一次,倪澈,求求你----」
他穿越生死之門走到車邊,看見那個纖瘦的身體軟趴趴地伏在白色氣囊上,胸口一陣悶痛,喉頭湧上一絲腥甜。
倪澈恍惚從撞擊的暈眩中醒來,看了眼面前彈出來的白色氣囊,抬手壓了壓昏沉的腦袋。聒噪的拍門聲海浪般此起彼伏,吵得她更加頭疼。
她用力晃了晃腦袋,轉過視線,對上了車窗外那張焦急萬分的面孔。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甚至帶著欣賞意味地看了一會,才解開安全帶推門下了車。
倪澈邁出左腳踩在地上的時候感覺膝蓋一軟,還沒等她抬手去扶車門,肩膀就被景澄的一雙手牢牢鉗住。
本來她還擔心自己頭暈腳軟站不穩,這下連這點兒顧慮也沒有了。
倪澈,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沒死,你真的沒死!景澄在心裡頗有馬景濤附體的感覺瘋狂大喊了一萬遍,卻被喉間的那口老血堵得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把她從頭到腳一寸一寸地看了好幾遍,頭一次對自己是否有病的答案沒那麼自信了。
據說那個PTSD嚴重的時候會產生幻覺,眼前這個人是他的幻覺嗎?
七年前,他只來得及在視頻中見了她最後一面,以為她當時跟那部倒霉的手機一同從人民醫院住院部的七樓掉了下去。
之後很多人都跟他說過,那個叫倪澈的女孩沒有死,真的假的,是不是為了安慰他編造的謊言。
直到七年後的此刻,他才相信她還真真切切地活著,不僅那一槍沒有打死她,那一跳沒有摔死她,連公安人口查詢系統和出入境信息系統里有關她的資料都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