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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0:05:04 作者: 阿嫻醬
    「哈,導演也轉了!他在樓上都喝醉了,竟然沒打錯字。」他笑,「還有許羨,他的粉絲都蠻驚訝的,說他平時和合作演員不太親近……路小姐是你的朋友對嗎?我沒找到她,轉發太多了,還有裴予……」

    聞晚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滯。

    葉君澤瀏覽一會兒,止了話音,說到裴予後面也沒再繼續。

    「你們上部戲合作過?網絡上貌似有不少你們的CP粉。」

    他收起手機,看著聞晚。

    聞晚表情微斂,嗯了聲:「上一部戲他男二,我女四,有一些對手戲。」

    「那你們挺有緣分的,連續合作兩次。」葉君澤眼裡盛著笑意,「要是我下一部戲也能遇上你那就好了,和認識的人合作會少很多麻煩。」

    「和我……?」

    「是啊。有機會,我倒真的蠻想和你合作。」他輕挑眉頭,對她的疑問不以為意。

    閒聊幾句,扯了好些不著邊際的話題,靜了幾秒後,葉君澤毫無徵兆地將話題陡然一轉。

    「你喜歡裴予,對吧?」

    聞晚微怔,而後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葉前輩怎麼知道?」她聲音稍低,變相承認,「很明顯?」

    「你對他的態度和對組裡其他人不一樣。不算明顯,我隨便猜的。」

    聞晚不太想聊,換做往常或許會有很多話說,但這時候,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提到裴予這個名字,左邊胸口就一陣一陣鈍痛,不停提醒她十幾分鐘前才發生的事。

    「難過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不想哭。」

    「真的麼?」

    「……假的。」

    聞晚斂眸,表情比夜空還要暗沉。一直忍著,像被泡在檸檬汁里,一顆心從裡到外都泛著酸澀。

    葉君澤安慰她,也極力調節氣氛:「吶,我的肩膀借你,隨時都可以靠。」

    聞晚搖頭,許久直視他:「我不能靠。」

    拒絕姿態明顯,即使是在感情失意的時候。葉君澤挑眉,未語。

    從鞦韆上下來,聞晚輕輕跺了跺腳,緩解久坐腿麻的感覺。

    「回去吧,起風了。」她扯了扯衣擺,神色淡淡。

    葉君澤說好,默默看她。夏夜的風是最舒適的,然而對她來說可能不是,心熱不起來,哪裡都覺得涼。

    走了兩步,背後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聞晚。」

    她回頭:「嗯?」

    「沒什麼大不了的,沒有坎是過不去的,睡一覺,明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暗淡的白熾燈掛在數上,幾隻飛蛾繞著光團,笨拙地重複『飛蛾撲火』。一下一下撞上去,又繼續顫巍巍扇動翅膀。

    他站在夜色下,俊逸面龐溫和,璨然眸中氳著光,和他潤如溪流的聲音一般,好似有種撫慰人心的魔力。

    「雖然我也沒比你大多少,但是相信我,你絕對比你以為的更強。」

    是了,他不過也才二十八歲,入行早,十幾歲零星拍戲,十多年的印象累積,總覺得他是大前輩。其實他只比她大了六歲。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關心恰到好處,不讓人尷尬,又如及時雨一般。像他這個人一樣,相處起來讓人自在舒適。

    對於陷於低谷的人來說,不管是何種類型何種境地,有人願意寬慰你朝你伸出手,這種善意都值得珍惜。

    聞晚嘆了口氣:「再說下去我真的要反悔了。前輩你的肩膀還能借我靠一靠麼?」

    葉君澤欣然一笑:「當然,我的榮幸。」

    聞晚也笑,朝他招了一下手。

    「走吧,消失太久大家會著急。」

    葉君澤邁步過去,兩人並肩踏入院門小坎,電梯上升,他們到達劇組所在包廂的樓層,踏出電梯門時,聞晚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很輕,卻是萬分真心。

    葉君澤猶豫幾秒,最終還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別無他意,以一種純粹的安撫姿態。

    「小小年紀別總是心事太重,眉頭皺多了會容易老的。」

    她像個聽話受訓的小孩,認真點頭。

    「吶,這樣就好多了。」他莞爾,「還是精力旺盛、攻擊力強的狀態比較適合你。」

    就好像面對江沁然找茬時永遠不低頭,迎面直擊的樣子。

    有一點張揚,有一點帶刺,平和淡然地站著,下巴卻永遠是微揚著的。

    無懼,也無畏。

    .

    生日後第三天,聞晚迎來所飾演角色的重頭戲。

    ----時歸雨和羨雲公子的『床戲』。

    尺度其實並不大,沒有想像中那麼香艷,兩人都穿著白色裡衣里褲,聞晚露的比較多,但也只是穿肚兜出鏡,前面全部擋住,後背光裸三分之二。

    肚兜下穿了隱形Bra,遮擋的很嚴實,比海灘上熱辣的比基尼美女們保守多了。

    聞晚已經幾天沒有和裴予說過話,生日飯局過後,他們所有的交流都僅存於對手戲中。他似乎有話想和她說,嘗試過幾次,見她冷淡避開,而後便沒了下文。

    大概也是不怎麼重要的話,否則不會如此輕易作罷。真的有要緊的話和她說,同在一個組裡,她又不是土行孫能遁地,他真的找不到機會說嗎?

    說不清是在和自己負氣還是在懲罰自己的莽撞,聞晚整個人冷了許多,尤其面對裴予,能避著就避著。費了兩部戲的功夫才熟稔,一次表白的功夫就全毀了個乾淨。

    「這邊已經好了,聞晚呢?可以過來了,讓聞晚入場,各部門就位!」

    在導演催促聲中,聞晚裹著大衣進入片場,這場室內戲在場的工作人員不多,其實在場也沒關係,她脫了外衣,內里服裝可以大大方方出去見人,完全無礙。只是導演怕她被那麼多人看著,尷尬,發揮失常,所以才小小地清了場。

    裴予坐在床上,一身白色衣物,是入睡前的打扮。鏡頭準備好,聞晚站到他面前,兩步之遙,工作人員接過她脫下的外套,裡面的打扮類同於古時睡衣模樣。

    寬鬆的褲子長及小腿,肚兜系帶繞到背後,三分之一的布料遮擋住部分白皙皮膚,其實差不多就像後背上下各剪去一大塊的背心。

    劇情這部分內容,羨雲公子要趕時歸雨走,後者不願,甚至更是做出夜闖臥房的舉動,兩人免不了爭執一番。情緒和感情都上升到一個點,最後,時歸雨以生米煮成熟飯的行為表明不願離去的決心。

    「A----」

    一切就緒,導演一聲令下。

    打板聲響的剎那,默然站了許久的聞晚抬眸看向裴予----表白被他拒絕之後,轉眼兩人又要拍床|戲,不得不說實在尷尬。入場這麼久之後,直到真正開拍這會兒,聞晚才終於正眼看他,和他目光相對。

    身上披著的那層薄紗褪下,輕飄飄落在地上,她的眼裡淚意洶湧,還有更多,比淚意更加沉重更加複雜的東西。

    「你真的要趕我走嗎?」

    豆大的淚珠滾然落下,划過她的臉頰。

    裴予底妝微白,端坐在床沿,那滴眼淚仿佛落在了他手上,令他無端覺得心仿佛被燙了一瞬。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休息一會兒準備吃晚飯。

    第44章

    裴予怔愣一瞬,差點反應不過來。好在回神及時,那一秒滯頓正好符合人物當下心理,導演便自然而然接下去拍了。

    聞晚慢慢靠近他,溪細泉眼般潺潺淌著淚,她沒說一句話,低抑的哭聲卻像刀子一般割人----還是鈍刀子,刃邊捲起,斑駁鏽重,一刀一刀磨著心口肉。

    「我不會離開你的。」時歸雨眼中有了瘋狂之色,面前的男人是她的主人,亦是她最愛之人。她人生所有的時間與他相伴,沒有了羨雲,時歸雨的人生無法完整。

    「哪怕你到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也要跟著……你別想丟下我!」

    時歸雨跨坐在羨雲身上,他身體緊繃,似是抗拒姿態,卻隱隱又有一絲自我麻痹式的放縱。他並非全然拿時歸雨沒辦法,即使她在香里用藥、在他的膳食里加東西,若他真的不願,自是有百般方法阻止她。

    他最了解她不過,她恣意無畏,這輩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命門,便是他。

    他知道的,只要以自身相要挾,她絕對會退讓。

    但羨雲沒有。

    裴予的僵硬不全是演出來的,聞晚面對面跨坐在他腿上,脖頸後勾著她的手,那雙無數次噙著笑意盈盈看來的眼睛,含滿了淚,全是控訴,全是質問。她恨他生出想要拋棄她的念頭,恨他不願同她一起承擔,她恨的東西太多,尤其恨他想要放棄。

    墨如深潭的眼睛哭紅了,她好像有流不完的淚,一時間,他恍然不知身在何處,更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這一鏡情緒起伏大,能一條拍到底最好,聞晚眼下的狀態完美到達了丁傑安的預想,攝影師和燈光師亦驚詫於她的表現。現在拍哭戲流不出眼淚只能滴眼藥水的新生代一抓一大把,她不僅哭得真,感染力還強,哪怕明知是在演戲,仍教他們這些人心裡堵得慌。

    聞晚覺得有什麼東西如同開閘泄洪的江水,大浪洶湧千里奔流,不是她在演戲,而是那雙名為情緒的手在抓著她,心被揪緊搓揉,苦痛萬分。

    故事裡那個叫做時歸雨的姑娘,從記事起就跟隨在羨雲身邊,看他習字練劍,賞花飲酒,看他從一個弱冠少年,成為翩翩佳公子。她了解他的所有習性,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有時覺得自己是他最親近的人,有時又覺得他如鏡中月水中花,相隔裊裊千里,觸不到碰不得。

    幾千個日夜,十多年時間,年深日久之中,她的人生早已和這個男人密不可分。在這樣的時候,他卻僅憑自己的所謂『好意』,就要逼她遠離。何其殘忍!

    「我不怕死。」她說:「我只怕你和我恩斷義絕----」

    滾燙熱淚滑落,臉上早已被淚痕肆虐,視線朦朧,眼前那張臉變得不甚清晰,她好像成為了那個姑娘,從小夢想仗劍天涯,卻為了他變成人人唾棄的jian惡妖女,故事裡的脈脈心跳,在這一刻同現實合二為一。

    與名門正道作對又怎樣,同武林天下為敵又如何?

    對時歸雨而言,即使死在被追殺的途中,只要和羨雲在一起,這一生也是瀟灑轟烈,圓滿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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